如果不是礙于林氏的面子,沈念禾半點都不會考慮去什么傅家赴宴,既然裴繼安眼下擺出了這個態度,她便不再猶豫,道“那一會看了帖子,我給傅蓮菡回個話吧。”
裴繼安卻是道“這點雜事,我代你做就是了。”
他口中說著,一面挑挑揀揀,自那一摞紙中摸了一張字跡最少的出來,拿刀把沈念禾先前在上頭寫的字跡裁了下來,提筆沾了一點殘墨,落筆如飛,很快就按沈念禾的口吻擬了個回帖出來。
沈念禾見他眨眨眼的功夫,居然就已經在落款,忍不住好奇地湊頭去看。
裴繼安文筆極佳,寥寥百余字,上頭居然用了七八個典故,其中還有兩個出處十分冷僻,可這樣堆砌出來的文辭,居然讀來毫無刻意的感覺,反而十分流暢。
除此之外,他明明用的是小女兒家的口吻,寫出來卻一點也不違和,只那字體偏偏用的魏碑體,無論粗頓還是抬峰,力道都用得極大,起落猶如刀削似的,剛毅極了。
文與字放在一起看,便像是軍中八尺大漢,手里捏著一根繡花針在邊跳舞邊刺繡似的,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念禾通讀一遍,越讀越覺得好笑,道“三哥這是在做什么”
裴繼安笑著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沈家的女兒還不興有個識文知書的書童”
沈念禾險些要笑出聲來,打趣道“我卻不敢要三哥這樣的書童,哪有書童比主家還要高大這么多的,況且還這么老,放在我家,這個年紀要是還只能做個書童,旁的都幫不上忙,怕是也沒什么出息了”
裴繼安就攥著她的袖子,隔著衣袖捉著沈念禾的手腕,微笑道“人你都已經收了,有沒有出息都只能用這一個,要知道這個書童雖然年紀大,又沒本事,心眼卻是小得很。”
又道“反正有個有錢的主家”他嘴里說著“主家”二字,眼睛則是含笑看了一眼沈念禾,“怎么也不至于將我餓死罷”
沈念禾便笑道“我家書童可不容易當。”
裴繼安馬上應道“你去哪里尋這樣乖覺的仆從,又能幫著回亂七八糟的帖子,又能做飯,還能幫著收拾屋子”
他說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次日一早,裴繼安就使人將那帖子送去了傅家。
沈念禾本來還想自己拿新紙重新謄抄一遍,卻被裴繼安攔了下來,道“哪里用得著那么小心。”
又道“我另有安排,你不用理他那一家。”
他收走了沈念禾的酒曲方子,自出門尋人不提。
一街之隔,傅府的丫鬟卻是捧著門房送過來的帖子一路往后院走。
后院當中,林氏正同傅蓮菡說話。
“已是叫下頭擬了菜單子,你也看一眼,畢竟你們小姑娘家自有喜歡的東西,若是不夠,也要增添幾樣”
她一面說,一面從身邊的小丫頭手里取了菜單過來,拿給傅蓮菡看。
傅蓮菡還在試著新鐲子,也沒有伸手去接,只揚了揚下巴,道“娘且放著,我一會再看。”
又把手腕抬起來,露出兩邊新戴上的兩個不同樣式玉鐲,問道“娘看那一個襯我”
林氏看了一眼,道“兩個都好,左右也是分兩次宴請,你一天戴一個就是。”
傅蓮菡不太高興地道“大哥自得寶閣里給我挑了好幾個,二哥同四哥也各有表示,宴席總共才兩天,最多也只能戴兩個麻煩死了”
她抱怨當中只有一半是真的抱怨,另有一半,卻是在當著林氏的面炫耀兄長對自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