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蓬面上沒說什么,心中卻是越發焦慮。
他出得左久廉的公廳,那酒水認買的折子才寫了一半,忽的就反應過來不對釀酒坊中庫數決計有問題,為什么旁人在的時候才得此時一半不到,等到那裴繼安來了,就能庫、賬相符其人后頭,究竟是什么勢力
等到再做打聽,曉得后續之后,秦思蓬更是緊張,尤其尋了半日,實在還是找不出由頭,當真是唯恐自己惹出什么禍來,忙不迭跑來致歉。
他雖然不是個嘴巴大的,在司酒監多年,也有幾個熟人,今日行事被人看在眼里,紛紛來問,多多少少會透露出去幾分,又不敢直說,只好含糊以對。
因他資歷深,人也謹慎,說話自然有人聽,自此之后,倒叫司酒監上下以為那裴繼安后頭有什么厲害人物,對他或避或讓,就算被請去相幫,也無一個敢隨意拒絕,反而錯有錯著。
再說裴繼安知曉了左久廉的打算,回得潘樓街之后,遲疑良久,還是同沈念禾說了,又道“比起這般行事,我想著,倒不如用上回你說的那隔槽法,只是”
沈念禾心中算了一回,算完之后,又問朝中欲要籌銀數,兩相一對,只覺得很是贊同,道“隔槽法雖然也是飲鴆止渴,然則只要控制得當,間隔而行,于籌銀一道上倒是有用得很,與之相比,左提舉要同下頭酒肆提前支取明年酒稅,怕是要引出禍事。”
她腦子轉得極快,話才出口,已是想到后頭緣故,問道“三哥,若是司酒監執意要提前支取明年酒稅,到得年末考功,豈不是要帶累一衙上下”
此時朝廷考功,一看所在衙署一年所為,二看本人一年所立功勞。
如若司酒監做得不好,引出事來,便是裴繼安本職工作做得再好,也無濟于事。譬如今次司茶監致使茶商聚眾鬧事,其中提舉就被發貶外州,當中上下官員也或罰或貶,除卻個別,其余俱是難以逃脫。
裴繼安點了點頭,道“正因如此,我才想著不能任由旁人縱意行事,得想辦法做個約束。”
沈念禾知道他要獻隔槽法,略一思忖,去得自己房中將從前算過的稿紙拿了出來,攤開在桌案上,指了指上頭的數目,道“若是用隔槽法,只要排布得當,一年能得三年酒稅收息,倒是不怕籌不夠銀,然則畢竟只是過渡之法,若是上頭貪圖這等眼前利益,將來不肯廢止就罷了,只要愿意控制規模還好,就怕”
誰會嫌錢多呢
一個月只賺一貫錢,就有一貫錢的活法,可一旦習慣了一個月能得三貫錢,誰又肯重新回去過一貫錢的日子
所謂由奢入儉,便是如此。
中書上下還罷了,當朝天子周弘殷卻不像是個能聽得進勸的,他大把事情想要做,處處都得要花錢,一旦見得隔槽法如此得利,怎么會放過。
可隔槽法說得好聽些,是寅吃卯糧,說得難聽點,就是飲鴆止渴。
短期施行,或是將規模縮著做還好,要是長時間、京畿所轄盡皆如此施為,將來遲早一地雞毛,于百姓并無多少益處。
裴繼安自然不會不知。
他上前兩步,取了紙筆,同沈念禾一同測算,口中則是道“雖是有利有弊,可此時情急,實在尋不到良方,我會在折子將弊端說得清楚今次翔慶軍中兩軍對陣,難得占著上風,況且不能因為糧秣銀錢失了機會。”
沈念禾皺眉道“此時得利時還好,將來出了事,三哥就是事主,要是眾人不肯聽從,強要繼續施行,一旦又該如何是好”
裴繼安笑道“總不能因噎廢食罷”
他將手中筆放下,做一副十分輕松的樣子,道“況且一兩年后,誰又知道是怎樣一番情形難道竟無那一點萬一,我能左右司酒監事屆時隔槽法能否推行,自然全在我一言之間。”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