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接這燙手山芋,卻不知道陳堅白見得周楚凝,更是暗暗叫苦。
周楚凝在謝府時,日日吵著要阿姊,知道保寧郡主失蹤之后,更是天天嚷著要找“表兄”回來主持公道,又要見郭保吉,還同沈念禾嚷著要人手,居然企圖自己帶隊出門去找。
而陳堅白回來,此人真正得見表兄,甚至于與表兄同住一處宅邸之后,卻是再不提及親姐保寧郡主,每日居然自視為府中女主人,打理家宅,給陳堅白準備往來儀禮。
陳堅白為了避嫌,回府的次數不多,自尋了理由,不是說軍中事忙,就是說要領人去尋保寧郡主,十天里頭最多回府一二回,還是只留須臾便走。周楚凝只做賢惠狀,一日三回,不是親送吃食、換洗衣物去軍中,使人去通報,叫一軍上下都曉得自己來了,就是讓人去送信。
她早間問“表兄今日回不回來吃晌午”,午間問“表兄今日忙不忙,能不能回來歇息”,再說什么“被褥已經拿出去晾曬好了,香軟舒服”,另還說“做了表兄喜歡的糟雀兒,若是不便宜,就送過來”。
除卻討好陳堅白本人,周楚凝又給其麾下親信,左右同僚送清涼飲子、糕點吃食,一來二去,即便陳堅白依舊不假辭色,甚至嚴令守衛不得讓不相干的人進來,周楚凝卻總能找到人幫忙捎帶,過不得多久。
甚至有些個營中將領都轉了念頭,悄悄勸陳堅白道“我看這周姑娘為人、品行俱是不錯,生得也好,最要緊她待你這般好,雖是有個保寧郡主做胞姐,又是個宗室皇親,可監司從來不個計較的,為人大方得很,如此合適,不妨表兄表妹,親上加親,何必要傷這姑娘家的心”
陳堅白聽得一肚子的火,偏他與保寧郡主的關系至少在此刻是不能為外人道的,而不管周楚凝本性如何,眼下裝得如此漂亮,他一時都不好將其拆穿。
周楚凝聰明得很,趁著陳堅白才回城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以“保寧郡主”胞妹并陳堅白表妹的身份外出交際,接了不少帖子,與許多人家有來有往起來。
然而陳堅白又豈是好相與的,見她如此不安分,索性將其軟禁在府,著人看管起來,又對外為其稱病,只說這位表妹本就患病,聽聞長姐消息匆忙來翔慶,本是欲要著急找姐姐,誰知復又引發了水土不服云云。
周楚凝被關在宅子里頭,叫天叫地均無回應,先還吵嚷,后頭發現當真無人理會,便寫就書信一封,叫人帶去給表兄。
陳堅白收到信件,本不想理會,然而拆看之后,最后還是回了府。
這一回表兄表妹二人相見,卻是在廳堂之中。
周楚凝從前對著陳堅白,從來都是百依百順,今次卻是半點不給面子,也不上前相迎,甚至面上表情都再無往日歡喜,只自行端坐,道“若是我不讓人把那書信送過去,表兄是不是打算將我一輩子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宅子里頭”
陳堅白并不理會她這番話,只問道“你說有要事尋我過來,究竟要說什么軍中事務堆積,我卻沒有多少工夫可以耽擱。”
他語氣冷淡,表情冷漠,而周楚凝看著看著,一下子眼淚就掉了下來,也不拿帕子去擦,因見這表兄不肯走近,便自己站了起來,上前幾步,道“我與她比起來,難道竟是半點也不如嗎”
陳堅白并非不知道這位表妹口中的“她”指的是誰了,只是他半句話也不說,甚至還微微側過身,后退了半步。
如此做法,叫周楚凝再無半分僥幸,昂起頭來,用袖子將臉一擦,也不再挨近陳堅白,反而挺直了腰桿,冷聲笑道“陳大哥,你同阿姊一向以為天下間只你們兩個最聰明,旁人都是傻子,卻不曉得我從前只因喜歡你,樣樣想要遷就你,才會給你一二分薄面罷了”
“你給那郭保吉同裴繼安說什么我阿姊半路不見了蹤影,此話不過糊弄外人罷了,須是瞞不過我阿姊是不愿去那黃頭回紇,和你商量好藏起來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