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自己”此時正在大發雷霆:“像樣嗎?這像樣嗎?他們居然出海看子建去了,倉舒胡鬧就算了,父皇居然也跟著胡鬧,他當自己還年輕嗎?!”
“曹丕”進了殿中,赫然發現“自己”對面坐著的不是旁人,正是陳群與吳質幾個老朋友。
只是“自己”發怒的內容,也是那么地不可思議。他們父親和倉舒一起出海去找子建,這又是怎么回事?
聽著君臣幾人的討論,“曹丕”才知道曹操早早便一統天下稱了帝,后來過了六十五,又覺得自己當夠了皇帝,二話不說退位當太上皇,跑南京養老去了。
這南京如今可不一般,不僅繁榮無比,還有全國最大的寶船廠和最完備的養老機構,不少官員退休之后都相約過去買個園子養老,至于那些個開國重臣,更是直接拎包入住!
“自己”政務上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都會親自去或者派人去南京問政,那里相當于住著一大群開國功臣與大魏智囊!
最無恥的要數郭嘉,非說自己比荀攸還早跟著曹操干,荀攸都要退休了,他也要退休!于是每天就跟曹沖湊在一起吃吃喝喝,日子過得不知多逍遙!
這樣的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曹丕”不知道。
他又想到了子建,去年他剛去雍丘見過子建,見子建意志消沉,思及年少時的兄弟情誼,又覺不忍,給子建增了五百食邑。
當時子建高興得很,后來一直給他寫信。許是覺得他們兄弟之間還有轉圜之機,言語間歡喜之情溢于言表。
沒想到他第二年便駕崩了,兄弟兩人終究也沒再像少年時那樣把酒言歡。
“曹丕”看向還活得好好的“自己”。
只一個倉舒回來了,一切就全變了嗎?難道倉舒的福澤不僅能讓他自己快活一世,還能惠及他人?
只不過他與倉舒也不算親近,怎么連“自己”的命運也跟著不同了?
“曹丕”大惑不解,一直跟著“自己”到入夜。
到夜深人靜之時,那道聲音又出現了,說是可以讓他入“自己”夢一遭,了解過去二十多年都發生了什么,畢竟天亮之時他便要魂歸原位了!
“曹丕”確實好奇得很,二話不說選擇入夢。
他很快在夢中度過了二十余年的時光,一開始他們兄弟二人仍如前世一樣算不得親近,不過隨著一天天地相處下來,一切漸漸就不同了,畢竟這么多弟弟之中,也就這么一個格外討打又格外叫人想念。
這二十余年間,“自己”對倉舒有過猜忌、有過疏遠,最終還是選擇縱容這么個弟弟。而倉舒有什么好東西,也會第一時間拿出來給“自己”和曹操。
事實證明,倉舒一次次的“胡鬧”讓大魏日益強盛,南至越蠻、北至鮮卑,無不心甘情愿地向大魏俯首稱臣。
他們有條不紊地擴張著大魏的版圖,按照倉舒的說法,那就是草原咱要有,沙漠咱要有,雪山咱要有,江南美景咱要有,巍峨劍閣咱要有,延綿雨林咱也要有。
不僅要有,還要把它們治理好,好叫他們想看什么風景就看什么風景,想去哪兒玩耍就去哪里玩耍!
這樣的話聽起來狂妄得很,可他們確實一直在奔向這個目標,且朝廷上下都在這個藍圖的指引下擰成一股繩,真正做到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曹丕”從夢中醒來,天還沒亮。
他與那聲音商量著讓“自己”也做個夢,他體驗了一回好夢,總要讓“自己”也體驗一回他過去二十幾年過的是什么日子才公平!
……
這一夜,曹丕一直在做噩夢。
他夢見自己費了老大的勁斬除一切障礙,才終于登上帝位。他殺了許多人,手上沾滿了血,連母親都總是偏向弟弟,對他頗有意見。于子嗣之事上他挑來揀去,最后還是只能挑與他不甚親近、對他心懷怨恨的兒子當太子。
到最后他下令不與任何人合葬,獨自長眠于首陽山南,不封不樹,不立寢殿,因山為體,合于山林,不叫后人來祭奠,更不叫后世諸人得知自己葬于何地。
東方既明,曹丕自夢中驚醒,不覺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坐起身來,只覺心中空蕩蕩的,仿佛失去了許多極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