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香擦了擦嘴,淡淡地道:“不用。”
“只是吐吐而已,又死不了人。”
“你知道孕婦吐得多厲害嗎,我剛懷杰杰的時候,聞到肉味就會吐,吃什么吐什么,餓得發慌了還是吃不下東西,每天都靠著喝糖水維持體力。”
這番話不禁勾起了蔣建軍的回憶,懷孕初期的她非常忐忑,小心翼翼,唯恐他不喜歡這個孩子。
她做家務更勤快了,給他做很多好吃的飯菜,里里外外地討好著他。
一點虛弱的模樣都沒有流露出來。
那時候的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回家的頻率變高了。
趙蘭香平靜地說道:“你不知道,我就告訴你。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沒把人放在心里,沒有興趣知道。我一度很羨慕別人。”
“別的女人懷孕有丈夫無微不至的照顧,我除了要照顧自己、還要伺候好你、因為你不喜歡這個孩子而惴惴不安。我以為一顆心再冷再硬,捂了十年也該溫了。但是十六年了,它依舊沒暖起來。”
“現在我明白過來了,強扭的瓜不甜。因為我瞎了眼所托非人,所以我認了,所有的苦水我自己吞、再苦再難我自己扛。但是——”
她哽了一聲。
“我的孩子,他死了……”
她平靜地念著“死了”,一陣難受上來,她劇烈地吐了起來,把胃里的東西吐得干干凈凈。
吐完后,她啜泣地哭了起來。
他的心沉甸甸地如同灌了鉛,把胸口塞得難受極了。
“不要再說了……我照顧不好你,我求媽媽來照顧你好嗎?”
蔣建軍別過了臉,用手迅速揩去了眼里的水,仰起頭來看著天花板。
……
九三年秋天,賀松柏在深市的金融市場打響了名頭之后,變得忙碌起來。但再忙碌,他在每個月的月末仍是會抽出幾天完整地不被打擾的時間,回到了g市。
無論在哪里,無論在做什么。
他打聽到趙蘭香出院后回到大院里跟蔣建軍過起了日子,他曾在部隊的大院里遠遠地望著她。
看著她在樓上的窗戶看風景看得出神,看朝陽也看日落。她足不出戶,把自己禁錮在一方小天地里。
愈發憔悴單薄,弱不禁風。
他花錢買了糖果玩具,投其所好哄了一群小孩兒。這些小孩兒都是他曾經看著長大的,脾氣秉性都摸得一清二楚。
熱鬧的孩子們在樓下嚷著讓趙蘭香下來玩,一天又一天,熱情又執拗。
趙蘭香起初不為所動,默默地看了他們在樓下玩,看了一個月。
看著他們,她就像看到了長大了的杰杰和囡囡。一團喜氣,有著渾身使不完地的熱情。
有一天小孩子們全都不見了,玩鬧的聲音也消失了,趙蘭香才急急地下樓去尋找他們。
小胖子哇嗚地巴住了她的小腿,小姑娘細聲細氣地求她一塊玩家家酒,扮她的媽媽。
趙蘭香無法拒絕這些渴求的眼睛,陪他們玩了一整天。
“姨姨,你為什么這么瘦啊?”
“對啊,像我病了的爺爺一樣瘦。”
趙蘭香摸了摸孩子的臉,說:“因為姨姨不吃飯、挑食,又瘦又難看,你們不能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