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寒香樓。
清輝透過綺窗上卷起的畫簾落入室內,照亮檀木琴案。梅花香架上斜架一線燃香,香煙裊繞升起。。
香孤寒獨坐在琴案前。白日師門要會,他難得穿戴了禮服。此刻身上繁復華衣尚未盡數換下,垂落堆疊如雪上生花。頭發卻已散下了,只斜挽了一枚青白玉簪。修長如玉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卻并未彈奏。正閉目坐于月華之中,凝神聽風。
東北秘境邊界阿蘭若林,樂清和尚未出現。按著他目前的行進速度,最多再有三刻中便能進入。
阿蘭若林的香陣已然布好,只等樂清和入甕。
樂清和身后三百里,瞿曇子正和青羽一道追擊他。三百里是青羽感知的極限。遠一分,青羽就要跟丟他的蹤跡。
而三百里的距離,只要能運起梵雷,對瞿曇子而言其實也只是一彈指的功夫。
要旨就在于,香陣能否牽絆住樂清和,給瞿曇子爭取到運起梵雷的時機。
不過,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樂清和又不是阿韶,不可能毫無防備的踏進旁人的香陣中還不做反抗。
而他離得實在是太遠了,操控起來并不是那么得心應手。
姑且盡力而為,徐徐圖之吧。
收到流星訊之后,水云間長老們便開始開會。
會開到昨日清晨依舊沒做出什么決議,但大致的方向還是定下了我輩是香修,樂修只是副業,我輩不擅長克敵伏魔。但樂魔是天下公敵,我輩豈能置身事外我輩該盡我輩的職責
至于這職責是召集天下英雄共商討魔大計,還是跟前度一樣,責成琉璃凈海與九歌門即刻清理這個他們共同培養出來的大魔頭,水云間只居后力所能及的輔助則一直吵到昨日入夜,也還沒吵出什么結論。
今日倒是不吵了阿韶已將樂清和擊退了,瞿曇子正在追。想來能被阿韶擊退的樂魔,必將很快被瞿曇子狙殺,已不值得召集天下英雄共商討魔大計了。故而師尊們今日都有些蔫兒蔫兒的無所事事,推諉了一陣責任之后,便怏怏的散會了。
阿韶曾說,“你們家那些老菜幫子,打開門就恃眾欺寡,關上門就埋頭內訌,最會誤事”可見不愧是阿韶,真犀利啊。
香孤寒摸了摸手背上梅花印,思忖著要不要主動同樂韶歌聯絡。
昨日樂魔殺來前他倒是聯絡過,然而那是在白天。
他知曉阿韶昨日受了傷,卻不知她傷得如何。今日本想再行聯絡,在師尊們眼皮子底下,卻沒尋得時機。
此刻他心中很有些掛念。
年幼尚不通人情時,他曾給阿韶點過梅花印。
那會兒兩派還交好,兩人各都年幼無憂,只有要好和玩心,幾乎是隨心所欲的聯絡。阿韶嗅到好香、彈了好曲、聽了好笑話都會開梅花印分享給他。他自然更是何時想她了便何時找她。因那時他也只分辨得出阿韶一個人,其實也就是沒日沒夜的找她。她吃飯時、走路時、修煉時,甚至更衣時、沐浴時、入睡時他都撞見過。有一次夜半無事,他找去時還進了阿韶夢里。
依稀記得夢里阿韶拉著他和一群人玩名叫“過家家”的游戲那些人里似乎是有瞿曇子的,但那時他尚還分辨不出他,便只當是一群路人。游戲的劇情相當曲折,阿韶演攔路搶親的山賊,負責攔下花轎調戲新嫁娘,被從天而降的大俠客打敗,于是新嫁娘和大俠客一見如故,結拜為兄弟他是那新嫁娘,瞿曇子就是那大俠客。
于是夢里阿韶腳踏山石,手捉一節柳樹枝,抑揚頓挫樂在其中,“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栽,要想從此過,香菇留下來”
而后路人大俠客便從天而降了。交手兩合阿韶就要被打敗,于是香孤寒一掀蓋頭沖上去幫阿韶一起打俠客。
阿韶焦頭爛額,“不對不對,你應該幫著他打我,不然你們怎么認識呀”他便說,“可是你想搶我,我也想和你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