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笑的,他能縱容拙劣的心魔在他眼前肆意舞蹈,可當她如此真實溫暖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卻感到無法忍受。
掣劍斬去時,過往那些久遠的褪了色的時光,隨著他手中劍如水洗浮塵般,漸次鮮明清晰起來。
她握住他手腕的手是溫暖柔軟的,他嗅到了她身上清雅的香,她彎了眉眼對他微笑的模樣瞬間便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再一次聽到心口鼓動起來的聲音,鮮血隨著那鼓動注入空虛寡欲的軀體,識海中花綻鳥鳴,風過竹響泉擊石應,便在她一笑之間再度明媚鮮艷熙攘鮮活起來。
是心魔嗎他想,若是這樣的心魔,他也可以忍受。
忍受到她展露猙獰真相,再次前來刺殺他時
他凝視著她的面容,看她言笑、煩惱、不解、苦思,就仿佛她真的活著歸來了一般他便又想,或者更久一些,久到他再也無法忍耐,久到他厭倦了這個游戲為止。
若只靜靜的旁觀,是否便可陪伴得更久些,夢醒得更晚些
若無期待無欲求,是否便不會激發她的本相,可以一直旁觀和陪伴下去
她肆無忌憚的試探和靠近。
她吹奏了逐云。
她許諾縱日后遇上更“可愛”之人,也將尋常待之。
其實她不必如此迎合他滿足他。就像少年時的癡夢那么幼稚低俗,反而更騙不得人。
他握著那支她吹奏過的笛子,不知不覺便摩挲著吹孔,想象自己摩挲她的嘴唇。感到身體微微的發熱。
想要親吻。想要靠近。
想永遠也不醒過來。
不知不覺便忘了這是一場夢,忘了她是他的心魔和情劫。
他陪她練劍相殺,明知她想要的是殺意,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稍稍將心事寄托在劍上,無聲的與她對談。
看她煩惱的模樣也會覺著可愛,感到快活和眷戀。
就這么曖昧下去也無不可原本他的思慕便不可能得到回應。
毋寧說她回應之日,才是美夢將醒之時。
所以,只消順應便罷,一切無需強求。
然而這平靜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為什么在他的美夢里也會出現多余的人她不是他的心魔嗎不是該迎合他滿足他,在他得意忘形卸去防備時,再給他致命一擊嗎令他躁亂、嫉妒終究有什么益處還是說這是新的玩弄人的手段
她以劍舞相試探。
他答她以相殺,她卻拒絕不應。他幾次三番的邀殺,她也幾次三番的拒絕。
她一次次的靠近、糾纏,固執的強迫他揭開真心。她目光如絲纏繞著他,仿佛在邀請他近一些、再近一些,她不會逃避、不會拒絕,她允許他一切狂言一切悖行她已準備好接納一切了,所以他不必再有任何隱瞞。
萬千流景盡墜入她眼中。
他終于明白一切淡泊都不過是自欺欺人,他渴慕著她肖想著她,每一次相見每一次交談每一次碰觸,都只令他更相思入骨。
若她當真是他的心魔,他便把命給她。只要只要她當真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