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染輕輕一笑“她那個人,哪里舍得就死了好容易才”話到口邊,想想不妥,又咽了回去。
陳婉兮那張精致艷麗的臉上,綻出了一絲絲笑意,似是帶著些嘲諷,又似是全不在意,她淡淡說道“既沒死成,又來說什么”
這口吻淡漠,仿佛這不是她娘家的事情,那上吊尋死的也不是她的繼母。
杏染聽她這口氣,心中那失言的石頭才落了地,旋即又高興起來,一股腦的說起舊事來“原也是的,當初若不是她挑唆著侯爺,硬叫姑娘替三姑娘頂包,那三姑娘如今也不必受夫家的氣。肅親王妃這位子上,坐的人也就是她了。這凡事有果必有因,二太太自以為高明,誰想得到如今呢好些年了,她也沒能為侯爺生下個小世子。那兩個姑娘都還指望著她呢,她若真死了,才叫現眼笑話呢。”
這話卻有些不得當,陳婉兮是不愛聽那些煩心舊事的。
她那明澈的眸子轉了過來,在杏染嬌俏的臉上盯了一下,徐徐說道“你今兒,十分的聒噪。”
杏染被她呵斥了這一句,自覺沒有臉面,便有些訕訕的。
恰逢這個時候,一容長臉面,身著翠綠素面緞子比甲的丫鬟手里提著天青色梅花提梁壺,邁著輕快的步子進來。
她也不知聽見了多少,只是看見這情形,便說道“杏染,外頭宋媽媽子一地里尋你,說錦繡莊為娘娘新造的幾件衣裳得了,要你去對賬。你還不快去倒在這里打牙犯嘴,吵鬧娘娘的清凈。”
那杏染如蒙大赦,忙笑道“我倒昏了頭,忘了這一出。”話畢,便一陣風也似的去了。
那翠綠比甲的丫鬟走上前來,替陳婉兮重新沏了一碗熱茶,遞在她手邊,淺笑道“娘娘莫往心里去,您還不知道杏染么她打小兒就跟著娘娘的,從來就是這么個心直口快的脾氣。”
陳婉兮端起那茶碗,舉到唇邊,輕輕啜飲著。
茶碗遮了她一半的面容,那丫鬟便望著她手腕上的水玉嵌金絲鐲子出神,明晃晃的鐲子襯著底下的腕子越發的瑩白玉潤。
陳婉兮吃了一口茶,將茶碗擱在炕幾上,方才說道“這么些年了,毛里毛躁的脾氣終究是不能改,沒有一絲的長進,成不了什么氣候。”說著,她看向這翠綠比甲的丫鬟,面色微微和善了些“柳鶯,到底還是你性子穩重,我嫁到肅親王府這兩年里,也多虧了你扶持。”
這名喚柳鶯的丫鬟面色微微一凝,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忙溫言笑道“娘娘這可折煞了我了”
話未說完,卻已為陳婉兮打斷“那邊府里,到底出了什么變故我只聽聞,去歲譚家大郎沒了,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陳婧然當在譚家守節才是,怎么就回了娘家”
柳鶯聽她口口聲聲那邊府里,只字不提母家二字,心底微嘆了口氣,仔細斟酌著語句道“是,娘娘也知道,三姑娘打從嫁入譚家,一向沒有生育。去歲,三姑爺得了癆病,譚家請了無數杏林名手,都沒什么效驗。還沒過年,這三姑爺就沒了。到了今年,譚家忽然傳起來三姑娘命硬克夫的話來,三姑娘在譚家存身不住,便回了侯府。侯爺與老太太都十分煩憂,三太太更是鬧得不可開交。”
她話至此,便止了,微微垂首再不多言。
陳婉兮側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微露贊許之意“你很好,沒多余的話。”
柳鶯眼眉低垂,恭謹一笑“婢子只知服侍娘娘。”說著,看陳婉兮面色尚且和順,方又補了一句“那邊老太太打發人送了信兒,說娘娘若有空閑,這幾日回去瞧瞧罷。”
陳婉兮將鐲子自手腕上抹了下來,遞給柳鶯“面兒有些黃了,記得送去頭面坊收拾。”言罷,她起身理了理披帛,問道“豆寶可醒了這兩日他積食,太醫給開的保和丸,可別忘了喂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