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邁著輕快的步子,一路穿過了天井,往翠錦堂行去。
這翠錦堂是王府里西邊的一處建筑,歇山式屋頂,四角雕刻云紋,輕盈玲瓏,檐下掛一排鐵馬,每有風過便叮當作響。這屋子開著大扇的鵲銜桃枝雕花窗,窗子嵌著明瓦,便于采光。屋后種有千桿翠竹,屋前是兩大株有年頭的榕樹,濃蔭翠密將這屋子嚴實蓋住。
當盛夏之時,坐在這堂屋之中,透過明瓦窗子,看著滿眼的翠綠,聽著屋檐上清脆聲響,再燥熱的心境也會沉靜下去,令人通體舒泰。故而,這屋子起名作翠錦堂。
這是陳婉兮的主意,她初入肅親王府時,于成鈞也不過才封王不久,這府邸原是前朝一位老王爺的,后來無人承繼荒敗下來,待于成鈞封了肅親王,明樂帝方才下旨將此地修繕了賜與他做王府。
然而因著于成鈞那時不受皇帝青睞,底下人辦事自然草率敷衍,他自家又是個不拘小節的粗獷性子,加之急于迎娶陳婉兮過門,王府空有一個架子,細看各處卻皆是潦草。
偏生,陳婉兮是個精細講究之人,最忍不得居所雜亂,但她已然嫁了進來,丈夫又出門遠征,無奈之下只得壓著性子一一收拾出來。
這翠錦堂便是她得意之作,每逢有要緊的客來時,便都在此地相見。
杏染口中的那位譚二爺,便是此間的常客。
陳婉兮走到堂上,果然見那人坐在紅棗木鏤雕桃花圈椅上,正捧著茶碗飲茶。
雨過天青的茶盅,正巧擋住了他的臉。他一襲玉色衣袍,腰上束著一條金帶,懸著一塊比目雙魚玫瑰白玉佩,足下一雙彈墨錦緞靴,通身的干凈清爽,意態灑落。
陳婉兮走上前來,淡淡一笑“勞你空坐了。”言語著,便朝一邊走去,與他相對而坐。
那人放下了茶碗,露出一張俊逸脫俗的臉來,一雙桃花眼含笑一挑,風流無限“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陳婉兮雙膝并攏,雙手擱于膝上,坐的端莊,她淺淺一笑“雖說世交,該有的禮數卻不應缺的。”
那人看著她,唇角微彎,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陳婉兮的手腕,纖細白皙,正戴著一雙赤金嵌紅寶石蓮花鐲,血紅的寶石襯著下面的肌膚,更顯得皓腕如酥。
譚二爺淺笑“上次我從滇南帶回來的羊脂玉鐲,從未見你戴過。想必,你還是更喜歡嵌寶的鐲子多些”
陳婉兮神色淡淡,娓娓說道“倒也并非如此,二爺的心意我是領了,那鐲子雖好,我戴出來卻不合適了。”
譚二爺聽她話音甜脆,有些失神,頓了一下方又說道“這么幾年了,我還是習慣聽你叫我二哥。”
這話,便有些流于曖昧了。
陳婉兮拿帕子按了按口鼻,沉了臉色,口氣倒還平穩“譚二爺,咱們雖說是世交,又算是遠房表親,但到底我已嫁為人婦,還是避著些嫌疑為好。這兩三年來,我做的那些生意已讓人在背后議論紛紛了。這眼見我們王爺即將返京,這節骨眼上我可不想橫生枝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