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說,她還是很感謝譚書玉的。
只是,譚書玉言辭偶有流露親昵之時,卻令她微有不適。以往總看在世交情分并他助自己生意的份上,陳婉兮容讓頗多,但如今于成鈞歸府在即,她雖自恃行止端正,這三年里絕無半分逾矩無禮之事,但也不能不早做預備。
譚書玉神色微動,那點漆般的眼睛微微一閃,卻又溫潤一笑“那倒要恭喜妹妹了,你們夫婦分離三年,如今團聚正可一享恩愛之樂。”
陳婉兮聽他話語得體,心防便也漸松,遂說道“二爺說的是,這三年里多虧二爺的照料,便是生意中事,我一個婦人出不得遠門,也多得你外出采買香材,我不能見的人,也是你替我去見。不然,哪能就這般妥帖。待我家王爺回來,必定要好生謝謝你。”
她這番話說的八面玲瓏,一面是極力褒獎了譚書玉的功勞,另一面卻又把丈夫推到了前頭,橫豎不是她這個王妃來謝他。
譚書玉情知她這段聰慧,有心避嫌,當面也不多言語,只岔了話“我今兒來看你,便是說之前你讓我到姑蘇聘的繡娘,都聘下了。一應十二人,都是針線功夫極其了得的,中有兩個更是蘇繡名家,請動她們可費了不少銀子和力氣。”
陳婉兮樂意聽這個,頓時粉面微暖,便如冰雪向陽,帶上了那么幾分暖融融的笑意“那可真要多謝二爺了,我一心籌劃著再開一家繡坊,沒有這些人,可實在成不得。偏偏,我是個婦人的身子,又頂著肅親王妃的身份,哪里都去不了。”
譚書玉素知她性子冷清,看她面上的淡淡笑影,便知她果然是開心的,于是自己也開心起來,又問道“天香閣的生意一向不錯,何必另開新店你又多一件差事。”
陳婉兮理了一下披帛四角墜著的流蘇,說道“開源節流,總歸是不錯的。再說,天香閣生意鬧熱,供不應求,便是貨全賣了,也是有限,不如另辟蹊徑。我看這京里,綢緞鋪子遍地,偏就少繡坊。原也是的,這地方不出技藝精湛的刺繡師傅,偏偏這些豪門世家眼光又格外高貴,有蘇繡、蜀繡、湘繡、粵繡這四大名繡在前,哪家不被壓了下去,人眼里還能看的見旁的所以,我便籌劃著開一間蘇繡鋪子,想必生意不錯。”
譚書玉面上笑意淺淺,眸中映著她的影子“你做什么,總是能做好的。”
當下,譚書玉便將那十二名繡娘的名帖身世來歷盡皆交付給陳婉兮,又告知她們暫且安排住在城中一間客棧。
兩人商議了幾句生意上的事,譚書玉便起身告辭,臨行前忽然莞爾“我倒是想念你府里的蕓豆卷與蔥油酥,若有可給我一盒帶回去吃。”
陳婉兮微怔,隨即一笑“你倒害這個饞癆,不值什么,我叫下人裝給你。”
譚書玉出了肅親王府,懷中揣著那裝了兩樣點心的匣子,帶著隨行小廝,步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京城街市繁華,兩旁鱗次櫛比的商鋪,更有販賣各樣新奇貨物的小販,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
然而譚書玉并無絲毫的興趣,他滿心里依然惦念著適才的情形,陳婉兮那脆亮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說著“我家王爺要回來了。”
于成鈞要回來了丟下妻兒三年不管不問,如今卻要回來了
回來了,平白就得了個兒子,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嬌妻等著。
如此,當真公平么
陳婉兮這三年來是如何度過的,他看在眼中。她一個少婦,空有王妃的名頭,卻無人能為她撐腰,靠著自己的手腕才智,一步步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