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娘子跟在里面,還有幾個架橋撥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隨行。陳嬌兒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陳婧然本不想去,卻奈何拗不過母親姐姐,低眉順眼的跟著。
走到延壽堂時,守門的丫鬟見了,慌忙往里通報。
小程氏卻不等召見,抬腿便往里走,廊上幾個丫頭待攔不攔的。
院中地下的人瞧著這陣勢,心里也明白這位二夫人同那大小姐的往日恩怨,曉得必有一場熱鬧好看,你告我我傳她,頓時招來一群婆子媳婦,借口遞物傳話過來瞧看。
須臾功夫,延壽堂院里便站了一地的人。
這時候,陳婉兮正陪宋母在內屋坐著,才聽丫鬟來報說二太太、二姑娘并三姑娘到,就見小程氏一干人等氣勢洶洶的進到了屋中。
陳婉兮掃了一眼這母女三個,見小程氏橫鼻子豎眼睛,顯然來者不善,陳嬌兒賊眉鼠眼的縮在人后,陳婧然一身孝服,低眉順眼的隨著她母親。
她淡淡一笑,隨手拈起一塊八珍糕遞給宋母“這糕松軟的很,我曉得祖母有了年歲,不大能吃甜了,特特吩咐廚子用蜂蜜替代的雪花洋糖,祖母且試試。”
宋母眼見著兒媳婦竟連通傳也不得,就這般闖進自己房中,心中正在窩火,恰逢孫女化解這僵局,倒正和心意,便接了糕餅過去,且不兜攬,看陳婉兮如何行事,只微笑頷首“難為你一個出嫁的姑娘,還這般惦記著我這老太婆。”
陳婉兮淡然一笑,冷艷的玉容上漫過了一陣似譏諷的神色“老太太這是哪里話,養育兒孫,含辛茹苦。若晚輩不知道孝敬老人,那可是連畜生也不如了。”
小程氏看著這祖孫兩個,親語家言,和樂融融,一來一往竟毫不將自己放在眼中,陳婉兮那話又指桑罵槐,隱隱將自己裹在里面,不由氣沖上頂。
自從程初慧過世,宋母身子又時常不爽快,陳炎亭這些年來也并未納妾,甚而連個寵婢也無,這府中也只她一人獨大。她做慣了當家太太,哪里受得了這個
饒是氣沖上頭,小程氏倒還記得禮數,上前向宋母略福了福身子“兒媳見過老太太。”
宋母微微頷首“既來了,都坐罷。”便吩咐人與她們幾個放了座位。
小程氏才坐穩了身子,便向著陳婉兮直言道“大姑娘,你今兒既回府來探親,怎么不見你到上房來看看母親咱們母女兩個許久不見,正該好生敘敘舊。我白等你不著,只好自己動身過來了。”
陳嬌兒亦忙不迭說道“想我雖出身不高,夫家門楣也低些,但也曉得長幼尊卑,可從未見過這女兒回娘家省親,倒只顧坐在祖母房里閑談,叫當母親的親去看她的道理。想必大姑娘如今做了王妃,身份格外尊貴,架子也大了,難請些也是有的。”說著,便拿帕子掩口嬌笑起來。
這母女兩個唱著雙簧,陳婉兮卻一眼也不瞧她們。
恰逢丫鬟重新添了熱茶,她端起茶盅,拈起蓋子輕輕撥了撥浮起的茶葉,透過裊裊的水汽睨了那兩人一眼,抿了口茶水,將盅子重新放下,方將陳嬌兒那小家子的樣子看在眼中,艷麗的唇微微一彎“原來你還記得你自家的出身,我只道你是忘了,真把自己當成侯府的二小姐了,所以敢大喇喇的坐在這里,插嘴插舌起來。”
這話聲量不高,陳婉兮的嗓音卻甚是脆亮,仿佛冰棱子一般,直凍人的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