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瓷碗中的是牛乳羹,豆寶脾胃虛弱,之前太醫曾叮囑,每日里飯前要吃上幾口羹湯來暖胃。陳婉兮記在心中,一日也不曾耽擱。
今日于成鈞歸府,凡事比往常自然更改了些許。她原本打算,打發了這邊的事情,再照料豆寶。
然而梁氏卻一時嘴快講了出來,她曉得,這老媽媽的意思是想讓王爺待會兒一眼先瞧見自己這個獨子。
身邊的人好似都在奮力替自己爭寵,而自己卻偏偏就沒有那個心思。
陳婉兮瞧著懷中的孩子,嘴邊泛起了一抹無奈的笑意。她放了勺子,抬首卻見琴娘也望著豆寶兀自出神。
她面色薄淡,說道“這孩子,是我的心頭肉。旁的也都還罷了,但若是傷著了孩子,我是斷不會罷休的。”這口吻雖淡,卻透著一股子要人命的狠厲勁兒。
琴娘癡望了豆寶一陣,低下了頭去,低聲道“我想我娘”
陳婉兮頓時一怔,看她的目光便又柔和了幾分。
梁氏咳嗽了一聲,說道“娘娘,午飯差不離要得了,放在哪里”她看了琴娘一眼,又轉而望著陳婉兮。
陳婉兮明白她的意思,王爺王妃用膳,琴娘這個沒名沒分的偏房自是不能上桌的,甚而在旁伺候都是抬舉了她。
她微微一笑,說道“今兒天氣和暖,外頭敞亮,把那張紅木八仙琉璃面的桌子搬到院里去,就在院中吃。”
梁氏答應了一聲,陳婉兮又向琴娘說道“你隨王爺一起回來,也是遠途辛勞,先回房去休整一番。”
梁氏不由嘴邊泛笑,只道她的娘娘小姐總算開了竅,熟料陳婉兮繼續說道“換件衣裳,重新裝扮裝扮,待會兒咱們一道吃頓飯。”
梁氏的鼻子差點歪了,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一聲,正要說些什么,陳婉兮卻側首向她說道“嬤嬤近來似發了咳疾,該請個大夫瞧瞧了。府中有去歲新制的枇杷膏,嬤嬤拿一罐家去吃。才添了個小孫子,別給孩子過了病氣才好。”
梁氏臉色微微一僵,她是看著陳婉兮長大的,哪里不明白她這話的含義便是暗指她有病,該吃藥了。這是,嫌著她指手畫腳的多事了。
杏染送了衣裳回來,恰好碰見這一出,眼見梁氏已經窘住了,上前解圍道“娘娘,衣裳已經送去了。王爺沒叫人在跟前服侍,便是之前撥的四個小廝,也都在門外守著。王爺換下來的舊衣,不知怎生處置,還請娘娘示下。”
陳婉兮看了她一眼,面淡如水,說道“照例送到浣衣處就是了,些許小事,也要來問。”
杏染答應著,趁人眼錯不見,向梁氏吐了吐舌頭,梁氏便也忙著退到了一旁,再不敢說什么。
當下,琴娘便依著她所說,回房休整。
大約半柱香的功夫,外頭忽有人匆忙跑了進來,這人來得急,走的滿頭大汗,進了屋便跪下,粗喘著說道“娘娘,宮里來人了”
陳婉兮尚未開口,杏染便已先呵斥道“宮里來人便來人罷,又不是從未見過跑的這般急切匆忙,后面是有鬼追著你呢娘娘跟前,也這般不知規矩了。”
那人擦了擦頭上的汗,好容易喘勻了,方又說道“是御前總管太監王崇朝來傳旨的,要王爺娘娘前去接旨”
堂上眾人先是一呆,頓時都有幾分慌亂,杏染急忙說道“王爺還沒出來,可該如何是好這誤了接圣旨,皇上會不會怪罪”
陳婉兮面沉如水,問那人道“可有說什么事”
那人回話“沒有。”說著,想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王公公面色倒是和善,口吻也和氣的很。”
陳婉兮心中會意,曉得大約是來送適才于成鈞說的小玩意兒了,她面色微沉,斥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什么可慌的著人將王公公請到翠錦堂好茶招待,我換換衣裳便去。”言罷,她起身挪步轉進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