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夏季,她只曉得自己生了一場大病,一連高熱三日,京中名醫都直說她怕是不成了,府中甚而已為她預備了后事。直到她好轉,棺木等物方才舍了人。
這些事,依然都是梁嬤嬤告訴她的,仿佛她的記憶在這年的夏天斷了。只是模糊之中,她依稀記得,自己病中所處的屋舍似乎并不是侯府中的閨房。如今想來,那地方竟是清和園么
陳婉兮思忖著,滿心皆是疑惑不解,問道“然而,即便如此,我母親又為何會找到王爺你呢你母親怎會篤定你一定會答應”
于成鈞瞧著她的臉,卸去了粉黛的臉龐在燈火中清麗無比,白嫩的粉頰滿是迷惑,他唇角輕扯,抬手捏了捏她的臉,低聲道“然而我就是會答應。你的生母,真是個極善拿捏人心的女子。當年京中人稱她是蘭心蕙質,可謂名副其實。你,真的很像你母親。”
陳婉兮眼中光芒閃爍,她沉聲問道“然而王爺,我母親從不做無憑無據的莽撞之事。你當時貴為皇子,她一個侯爵夫人,三品命婦,怎敢私自與皇子攀親這事若傳揚出去,不止皇上必定盛怒,弋陽侯府也必定淪為笑話,我的名聲也就全毀了。母親若無十足把握,絕不會冒此奇險。”說到此處,她將手覆在了于成鈞的手背上,一字一句道“王爺,告訴妾身,你到底為何答應”
于成鈞笑著,說道“因為,我喜歡你。”
刀刻般的五官,此刻竟柔和的彷如五月的晨光,溫暖和煦。
陳婉兮只覺得心頭似是有什么動了一下,這感覺她從未經歷過。
然而,她仍然是迷惑的。她垂首想了一會兒,又問道“王爺莫說笑,那個時候的妾身,才五歲而已”
喜歡一個五歲的小女娃兒這不是笑話么。
于成鈞嘆息道“你當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你五歲之前,陳夫人時常帶你入宮,咱們常在一起玩耍。那個時候,我是什么也不懂,但我想和你在一起,這份心情我是懂得的。所以,陳夫人才同我提起此事,我便一口答應下來,并以此為承諾。”
說到此處,他自脖頸上解下了一條項墜,放到了陳婉兮手上“你瞧,這就是你母親當時給我的信物。這么多年,哪怕是上戰場,我也一直系在脖子上。”
陳婉兮垂首看去,只見那是一枚翡翠雕成的和合二仙配,兩位仙人憨態可掬,其上拴著一溜櫻紅色同心結絡子,然而這絡子卻已見褪色,且邊緣已然毛花,顯然是陳年之物。
她仔細打量了一番,這玉佩的確是母親的舊物,母親在世時經常佩戴,只是后來便不見了去向。一度,她甚而以為這玉佩是被小程氏給私吞了。那同心結絡子,編法卻十分的稚嫩,有幾處甚而編錯了。
這玉佩款式是女子飾物,絡子更是粗劣,與他肅親王的身份,實在不相匹配。
但聽于成鈞又說道“這絡子,當初是你送我的。”
陳婉兮無言以對,于成鈞所說這些事,她怎樣都想不起來,聽著只覺得滿心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她低頭把玩著玉佩,半晌才說道“難為王爺,這么多年都戴在身上。”
于成鈞沉沉的笑了兩聲,低聲道“這是你我的紅線。”
他重又捧起陳婉兮的臉頰,與她四目相對,問道“婉兮,你能對我好么我想和你做真正的夫妻,而不是流于表面的所謂相敬如賓。”
看著他眼中的期待,陳婉兮欲言又止,她不知該說些什么,才能既不違背了自己的良心,又寬慰于他。
當這個男人開始示弱,她竟毫無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