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兮抿唇微笑,隨著于成鈞步入其中。
經過一處處墳塋,二人終在一座墳前停下。
那墳修的倒是規整,碑文上刻“燕誥封弋陽侯三品程氏夫人”等字,墳前有香花供果,但已有了跡象。墳間,更是雜草叢生。
陳婉兮視若無睹,吩咐杏染把帶來的供物并線香紙錢等取出,就要收拾。
于成鈞四下張望了一番,說道“岳母的墳塋,怎會荒至如此”
陳婉兮笑了一聲,淡淡道“任憑這身后事如何風光,但人已是不在了。有她在,誰還敢記得這位前夫人即便是記掛著主人的恩惠,想要盡些心力的,這么多年來也被她找緣故,發落干凈了。妾身雖有心,但未出閣時自要順從長輩。既出閣之后,便是外姓人了。”說著,她面色暗淡,似是自言自語道“如今,我是肅親王妃又如何到底是不能庇護自己的娘親了。”
于成鈞聽她話音傷感,便捏了捏她的肩膀,沉聲道“別想了,往后你都有我呢。”
陳婉兮回神,朝他微笑。
梁嬤嬤兩只眼睛通紅,將嘴抿成了一條直線,一言不發。她不顧地下濕泥,雙膝跪地,兩手忙碌著收拾。
她是程初慧的舊仆,老主人待她恩厚,她也是感念不已。
然而目下,她是肅親王府的家仆,這弋陽侯府的祖墳,是不好輕易便來的。每年,也只能這個時候,隨著王妃過來祭拜罷了。
于成鈞果然如之前所說,取了鏟鍬,親自動手,鏟除了墳間荒草,又把墳基不穩之處修整了一番。
陳婉兮則同梁嬤嬤一道,更換了祭品,點了三支線香,焚燒紙錢,叩首祭拜。
陳婉兮拜罷,方是于成鈞。
于成鈞倒不避忌,一掀衣擺,就在墳前跪了,長身拜倒。
他心中默默祝禱當年,您將婉兒托付給我。如今,我已將她娶作妻子。我必用盡一生,呵護疼愛她。您在九泉之下,便安心吧。
這般正經念了一會兒,他想了想,又在心底念道然而您九泉之下有靈,也替女婿勸勸婉兒,她的脾氣實在太倔強了。等將來我們好了,再為您多生幾個外孫子外孫女,一齊熱熱鬧鬧的來看您。
陳婉兮立在他身后,當然是不知道這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看著他寬厚的背脊,心中莫名的溫暖踏實。
肅親王府中人祭拜了一番之后,陳婉兮便吩咐下人收拾余下的灰燼等物。
這等雜事,已無需王爺王妃動手,于成鈞便拉著陳婉兮在河畔信步賞景。
于成鈞指著眼前幾座山峰,將里面有何等景致、哪些有趣之處一一講給陳婉兮聽,說到興起時,又指畫著眼前的河流道“前兒爺吩咐廚房燉的魚湯,鮮吧其實就咱們眼前這條河里,有一種魚,滋味兒更是絕佳。這魚,諢名叫黃辣丁。別瞧那魚樣子粗蠢,又不是鱸鱖之流的名物,就是這尋常漁船里的吃食,可風味卻絕不在其等之下。世人只知追捧名物,將世間物事皆以貴賤區分,反倒狹隘了眼界,白白錯失許多好物。”
一氣兒說完,他出了口氣,又笑道“婉兒,爺適才已打發了兩個小廝去那邊的漁船上問問。若有魚獲,就盡數買來。回去讓老劉燒了,給你嘗嘗鮮。”
陳婉兮睨了他一眼,忽而笑了,望著不遠處河上飄著的漁船,說道“妾身,還從未見過如王爺這般小心眼的男人。”
于成鈞眉一挑,問道“怎么說”
陳婉兮笑道“前兒把譚家二爺送來的兩尾魚燉了,昨兒又吩咐玉寶額外買了更好的名種補來。這還不夠,今兒又跟妾身說還有更好吃的。王爺,這是打算處處都要壓譚二爺一頭么”
于成鈞不想這點小心思被她戳破,正欲開口,陳婉兮卻已先搶著說道“王爺先別反駁妾身,且先捫心自問,到底是還是不是”
于成鈞被她問的張口結舌,本想嘴硬不認,但看著王妃那明亮的眼眸,假話到了喉嚨里便又咽了下去。
他抱著雙臂,哼了一聲,粗聲粗氣道“是又怎樣爺就是看那廝不順眼送什么不好,送兩條魚過來。還在人家內宅里,游來游去想起來,爺就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