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婧然語塞,一時陷入了沉寂。
陳婉兮面色沉沉,她默然了片刻,方又說道“其實,你根本不曾見過母親,可謂毫無情分可言。那你來這里掃墓,我實難相信是發自真心。既無真心,便是空做樣子了。那又是何必”言至此,她長舒了口氣,眸光越發的幽冷,又道“侯府上下,早已沒人惦記著這位前夫人了。你不來,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陳婧然不覺退了一步,這些日子她在侯府中協理家務,府中上下也都敬著她是三小姐。
母親身體孱弱,萬事依賴她。父親,也會時不時的見她一面。甚而,連一向都不待見她的祖母,言辭也寬和了些。
從小到大,她都像弋陽侯府中的一枚影子,一只可憐的小蟲,沒人理會。甚至于,連她的生身母親,都因她不是個男孩兒,而對她視如不見。還不如這個失了生母的長姐,雖則和父親沖突爭執不斷,但她活的鮮烈。
只有這些日子,她學著長姐的一言一行,學著她雷厲風行的作風。她的人生,似乎迎來了第一縷曙光,她從未像近來這般揚眉吐氣的舒坦過。
然而今日,再度走到這位長姐面前時,她所有的底氣卻仿佛瞬間便沒了。
陳婉兮依然是那樣冷淡漠然,那雙鋒利的眼眸,即刻便看穿了她的真正意圖。
那冷冽的其實,依舊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在她跟前,自己仿佛永遠的無地自容。
陳婉兮見她久不答話,淡淡說道“既無事,我便要回去了。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想去為母親上墳,便去吧。母親的墳,王爺已修繕過了,無需再動。”
陳婧然咬了咬唇,強笑道“長姐,既是大夫人墳塋有走動,何不打發人來侯府知會一聲何勞,王爺動手再說,這畢竟是侯府的祖墳。”
陳婉兮聞言,抬眉看向她,淺淺一笑“是啊,侯府的祖墳,我也不知為何淪落至要讓女婿來修繕的地步。”說著,她上前一步,盯著陳婧然,一字一句道“你們既不愿盡心,那也就罷了。我不稀罕你們弋陽侯府在人死之后的假惺惺,我想著,母親在地下也不會稀罕。只可惜,她頂著陳氏婦的名號,不得不葬在陳家的祖墳里。不然,只怕連這塊墳地,我想母親也不稀罕。”
陳婧然被她眸中森冷之意,逼得步步后退,竟至無言。
陳婉兮又道“我打發人到侯府知會三姑娘是不是忘了,我如今是肅親王妃。你們怠慢我母親的墳塋,不說來請罪,還要我打發人去知會。簡直荒唐”
丟下這一句,她拂袖離去。
陳婧然立在原地,臉色青白。
她看著陳婉兮快步離去的身影,看著她走到肅親王身側,同他說了幾句話。
于成鈞不知說了些什么,那個一向冷鼻子冷臉的長姐居然就笑了,眉眼柔和的如春日的陽光。
陳婧然咬了咬唇,心中忽然一動,亦跟上前去,向于成鈞福了福身子,微笑道“姐夫,父親之前曾送信至王府,言說姐夫既已歸京,該陪姐姐歸家省親。侯府之中,備下家宴,為姐夫接風洗塵。這一來,是姐姐的顏面;二來,也是闔家團圓。不知,姐姐有否和姐夫商議過此事告訴小妹一聲,也好歸家預備。”
陳婉兮掃了她一眼,看她面色雖依舊有些不愉,卻是強撐出了一臉的笑容,心里暗自道了一聲出嫁一年有余,倒是長進了。
于成鈞不知這些事,陳婉兮也一個字兒沒跟他提過。
他是不曉得這里面有多少筋節,但王妃同她母家不和他是明白的。他可絕不會給這些外人,折辱王妃的機會。
于成鈞扯了扯唇,說道“這等親朋往來之事,在我們王府,皆是由王妃裁斷主理的。王妃若要回去,那自然就回去。不然,那就是有別的打算。”說著,又向陳婉兮道“你來做主罷。”
陳婉兮含笑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