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叫阿蘭的婦人是個梳頭媽,是從鄉下進城找事做的,同侯府中一姓王的管事媳婦是同鄉。這王媽素來知曉她梳頭手藝好,又是個寡婦,便推薦給了小程氏。小程氏試了她的手藝,見果然不錯,加之她容貌平庸,年歲稍大,便留在了房中差使。
說了幾句話,外頭廊上忽然有丫鬟高聲道“你們做什么,怎能硬闖上房?!太太正休息,你們不能進去!”
小程氏一聽此言,頓時大怒“我這一倒下,都是反了天了!我這屋子,竟也敢亂闖?!”
陳嬌兒連忙起身“我去瞧瞧。”
她才走到外間,果然見府中原先的三等丫鬟菊英帶著一群府中的管事媳婦進到屋中。
陳嬌兒一見這架勢,頓時吃了一驚,質問道“你、你們,你們想干什么?!這可是夫人的臥房,問都不問一聲便進來了,你們竟敢如此放肆!”
菊英向她微微欠身“二姑娘,奉王妃娘娘的號令,婢子等特來搜查夫人面膏投毒一案。”言罷,便下令道“動手吧,這屋中邊邊角角皆要仔細看過,服侍的一應人等盡數帶走!”
那些媳婦們齊齊答應了一聲,各自散開,四處翻找起來,又把這上房里平日里當差的幾個丫鬟全扣了起來,押了出去。
陳嬌兒手足無措,四下阻攔卻又誰也攔不住。
小程氏在里面聽見動靜,扎掙著下了地,沖到外間。一見這情形,她頓時火冒三丈,指著菊英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賤婢,原不過是侯府拿幾個臭錢買來的毛丫頭片子,連灑掃都還嫌你站臟了地兒。如今不過是給陳婉兮當了陪嫁,就雞犬升天,狗仗人勢起來,膽敢跑到我屋中撒野!給我滾出去,待會兒我再被你們氣著動了胎氣,你們可擔待不起。”
菊英任她叱罵了一番,絲毫不以為意,待她罵夠喘氣,方才說道“二太太,你中毒險些滑胎,王妃娘娘十分掛心,特命我等前來搜查。二太太身子貴重,還是仔細保養為上。您若當真動了胎氣,那也是中毒之過。”
至于那些前來搜查的管事娘子們,平日里便為小程氏壓著,于她這躁狂的做派十分不服,但又無處發作。今日便借題發揮——橫豎王妃放了話,這是為了捉拿與太太面膏之中下毒的犯人。
小程氏氣的睜大了眼眸,瞪著屋中這些全然不聽使喚的下人。
她捧著肚子,臉色煞白,半晌一跺腳,扭身向外去了。
陳嬌兒怔了一下,連忙追了上去“娘,娘,你慢著些,仔細跌跤!”
陳婉兮坐在宋母房中,一碗茶已反復泡了兩遍,有些沒滋沒味兒了。
宋母小心翼翼的看著孫女兒的臉色,自從吩咐人去搜查拿人之后,陳婉兮便再未多言。隨問什么,都只是淡然以應。
宋母心中如揪扯一般的擔憂著,她的確不待見小程氏,然則誰讓這婦人現下懷著弋陽侯府的獨苗呢?聽大夫說,那可是個男胎!
弋陽侯府的香火,可全系在她的肚子上了。
這件事,她心中并非全然沒有疑影。
這個孫女,性格剛強,行事頗硬,甚事都是做的出來的。她厭恨小程氏,會不會做些什么,宋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然而要當面戳破這層紙,卻也是不能。
一面是當了王妃、身份顯赫的孫女,一面是懷著侯府孫兒的媳婦,她這做祖母的夾在中間,卻該如何是好?
正當這不尷不尬的時候,小程氏忽而一陣風也似的自外頭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