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面容丑陋,他稍稍偏頭,避著油燈,說“川兒,休存死志師父茍活于世,只剩你了。”
沈澤川在這瞬間忍不住淚如泉涌,他轉開目光,盯著漆黑的屋頂,低聲絮語“師父”
他在呼呼的風聲中目光漸凝,生出另一股煞意。
“我不死。”他啞聲說,“師父,我不死。”
次日咸德帝犒勞三軍,除了城外的離北鐵騎與啟東守備軍,宮中也擺開宴席,率領眾臣宴請軍中統帥。
蕭馳野換了朝服,入座時硬是一掃周遭的文人清秀,與身上繡著的獅獸盤云紋殺出股烈烈之風,可他坐下與人講話時又浪蕩畢現。
周圍埋頭飲酒的文臣不住地拿目光瞧他,所謂虎父無犬子,可怎么就只有蕭世子得了真傳。
他們心照不宣地挑剔著蕭馳野的一舉一動,只覺得那狂放輕薄的感覺撲面而來,與端坐上座的蕭既明天差地別。
“你也不要置身事外。”陸廣白坐在側旁叮囑道,“皇上既然賞了你,等會兒必定會喚你起來。”
蕭馳野摩挲著掌心核桃,有點精神不濟。
陸廣白側頭看他,說“昨晚出去跟人吃酒了吧。”
“及時行樂。”蕭馳野坐姿散漫,“稍后若是有人敢項莊舞劍,我便乘著酒興做個御前樊噲,豈不是兩全其美。”
“那倒也行。”陸廣白倒酒,“但是飲酒傷身,你若還想當個好統帥,就改了這毛病。”
“生不逢時啊。”蕭馳野拋給陸廣白一只核桃,“如今天下四將席位已滿,輪不到我逞這個英雄。你若是哪天不行了,記得提前與我說一聲,我再戒不遲。”
陸廣白說“那你怕是有的等了。”
兩人笑了會兒,酒吃一半,聽著席間議事的內容已變作了中博沈氏。
陸廣白握著核桃,留心聽了片刻,問“這人昨夜不是說已經不成了么”
朝暉在后低聲說“是了,公子不是說把人往黃泉路上踹的嗎”
蕭馳野拒不承認“我說了嗎”其余倆人默不作聲地看向他,他說,“干什么。”
陸廣白說“人沒死。”
朝暉說“人沒死。”
蕭馳野與他倆人對視半刻,說“他命硬關我屁事,閻王又不是我老子。”
陸廣白看向上邊,說“且看皇上怎么安排,還真是命硬。”
朝暉跪在后邊,又埋下頭去吃東西,隨口說“必是有人暗中相助。”
“不死也殘。”蕭馳野冷眼瞟了下不遠處的花家席座,“太后年事已高,如今只能費盡心機養條喪家犬。”
“造孽。”朝暉沒感情地往嘴里塞了塊排骨。
酒過三巡,咸德帝見氣氛尚可,才開口說“既明。”
蕭既明行禮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