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德帝靠在龍椅上,似是不勝酒力,說“沈衛兵敗,是否通敵一事到底沒有確鑿證據。那沈”
潘如貴俯身小聲說“皇上,沈澤川。”
咸德帝稍頓須臾,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向太后,說“母后如何看。”
席間已經肅然無聲,滿朝文武都在俯首聽命。
太后佩戴著皂羅描金云龍滴珍珠抹額,金絲翠葉珠排環墜著琳瑯大珠,雍容華貴地高居座上。她梳理工整油亮的發已染霜,滿座無人膽敢抬首直視。
只聽太后說“中博一戰,士氣大挫,全賴沈衛倉促失措。可是如今他已畏罪自焚,族中子嗣盡數戰死,只剩這一個庶子。斬草除根有違仁義,留他一命,教以感恩,未嘗不可。”
席間安靜,陸廣白突然說“臣以為不妥。”他三步出列,跪于殿中,繼續說,“太后仁慈,然而中博一戰,不同以往。沈衛雖無通敵之證據,卻已有通敵之嫌疑。此子既為余孽,留他一命,來日恐成肘腋之患。”
太后看了陸廣白片刻,說“邊沙伯鎮守大漠數十年,也并非屢戰屢勝。”
陸廣白說“父親雖然沒有戰無不勝,邊郡數十年里也從來沒有外敵能夠長驅過境。”
太后耳邊的大珠輕晃,她說“正因如此,更該教與他禮儀仁德,讓他明白此戰遺害。殺一人何其簡單,邊沙騎兵馬踏中博,已經殺了我大周數萬百姓。國恥未雪,稚子何辜。”
“臣也以為不妥。”
一直不曾出聲的內閣次輔海良宜扶案起身,也跪了下去。
“太后宅心仁厚,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即便沈衛沒有通敵,此戰之后也該當問斬。況且此子三受審問,所呈供詞顛倒混亂,一口咬定沈衛沒有通敵。他既是沈衛養在別處的庶子,若是不知道沈衛通了敵,又怎么知道沈衛沒有通敵可見他本性狡猾,不足取信。正如陸將軍所言,沈氏余孽,留他一命,來日恐生肘腋之患”
太后并不惱怒,反倒說“海閣老快快請起。”
待潘如貴扶起海良宜之后,太后才說“眾卿所言極是,哀家所思有失偏頗,此事全憑皇上做主吧。”
眾目睽睽之下,咸德帝羸弱劇咳。他接了潘如貴遞來的帕子,掩著嘴沉默許久,最終說。
“母后所言未嘗沒有道理,稚子無辜。但沈衛到底是兵敗棄城,念他九族之間只存此一脈,便給此子一個戴罪自省的機會。紀雷。”
“臣在。”
“將此子押入昭罪寺嚴加看管,沒有命令,不得外出”
蕭馳野把碎了的核桃扔在盤里。
朝暉說“公子不吃嗎”
蕭馳野說“殘了還廢了,誰要呢。”
朝暉眼珠子跟著盤子轉,沉聲說“這豈不是皆大歡喜,我們沒如意,別人也沒如意。”
“圈著總比放出來好。”陸廣白歸座說道。
“未必。”蕭馳野指了指自己,“我不也是圈起來的么”
陸廣白和朝暉異口同聲地說“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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