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林葉說“查完了,但總要多稽核幾次。你也知道,賬簿這東西,最容易造假。”
沈澤川聽出他的意思,頓了片刻,說“大人乃此次搜查的主官,我便對大人唯命是從。”
傅林葉笑而不應,與沈澤川吃了一會兒茶。待到子時三刻,新核完的賬簿就呈到了跟前。
傅林葉翻了翻,忽然問孟瑞“去年開春,宮里邊敕建寺廟,工部把運輸重任委托給了禁軍。但后來那廟沒建成,總督還堵在戶部要過銀子是不是”
孟瑞說“不錯,那銀子一拖拖了好幾個月,都是禁軍的血汗錢,總督著急,親自去要的。”
傅林葉合了賬簿,冷笑著說“當時國庫開支還沒有算清,司禮監也不敢隨便批,總督是怎么要到銀子的”
孟瑞說“我們禁軍沒拿銀子,當時是由戶部主事王憲做主,把泉城進來的一批絲給了禁軍,禁軍折兌成銀。這筆賬在簿里也有記載,來去清楚。”
傅林葉忽然一拍桌面,震得那茶壺也跟著“哐當”一下,若非喬天涯眼疾手快給扶住了,得倒沈澤川一腿茶水。沈澤川在座上含笑如故,等著聽傅林葉的后文。
這筆賬是開春的賬,那會兒沈澤川還在昭罪寺里邊待著呢,但他知道這筆賬。這筆賬最終能解決,實際上不是因為王憲,而是因為薛修卓。當時還是戶部都給事中的薛修卓出面調和,用泉城絲給蕭馳野結了賬。
沈澤川手指輕叩著膝頭,心道。
這筆賬是個漏洞。
果不其然,傅林葉擺足了威風,質問孟瑞“這賬簿上寫,當時一共撥給禁軍六百六十絲,你們記的是下品泉絲,但闃都庫檔上記的可全是上品泉絲這一上一下一字之別,差的卻是四千兩銀子本官問你,這四千多兩銀子去哪里了”
孟瑞反應極快,有條不紊地答道“當時撥來的,確實是下品泉絲。東西由戶部出調,調令手諭上都寫的是下品泉絲。”
傅林葉一摔賬簿,說“那是當然了,王憲么,早跟你們串通一氣,他在調令手諭上寫著下品泉絲,可庫檔上所記明明拿出去的是上品泉絲。蕭馳野給王憲許了什么好處能叫他做這樣的假令”
孟瑞一驚,說“空口無憑傅大人,僅”
“我看禁軍就是個搓油水的簍子,蕭馳野靠著你們發了家,這些年他混在東龍大街上醉生夢死那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前有王憲狼狽為奸,后有袁柳諂媚供桃,蕭馳野背著皇上圣恩,干的都是中飽私囊的勾當”傅林葉獰笑著,“鎮撫大人,瞧見沒有這天字第一號紅人,就是個天字第一號貪賊今夜你我再深查一番,這等爛賬必定還有不少”
沈澤川看著傅林葉,看得傅林葉發憷,說“此事與行刺案無關,不在我此番職責范圍內,便全由大人做主。”
傅林葉本意是拉著沈澤川下水,見沈澤川不上套,便有些踟躇。可此事稟上去確實也算件大事,這份功勞他又不肯丟,當下心一橫,拍案道“再查今夜給本官把禁軍歷年賬簿全部查個千百遍”
沈澤川忽而一笑,移開了目光,坐在椅上吃茶。他面上有笑,心卻逐漸下沉。這筆賬若非有薛修卓參與,他都未必會注意到,只怕蕭馳野自個兒也已經忘了。
難道薛修卓從那時起便已經在提防禁軍了嗎
沈澤川沉默著,吹了吹茶沫。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