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常鳴眼前有些昏花,沈澤川的臉逐漸模糊。那圓潤的小玉石卻越發清楚,變成了他似曾相識的小玉珠。
小兄弟。
雷常鳴曾經這樣哄騙過一個孩子,他摁住了對方的手腳,把對方頂在漆黑的帳子里作踐。他還記得那一天他也喝了酒,胸口的疤痕也是這樣地燒。那捏著的手腳太細了,雷常鳴在亢奮里甚至想要折斷它們。他使勁地折,看著那紅潤變成了青白,最后成為了一攤爛肉。
雷常鳴喘著氣,數次撲抓都沒能碰到沈澤川。他用力晃著腦袋,在亂糟糟的人聲里頭痛欲裂。他倉皇地爬向前方,撞到了側面的小案,那酒水和菜肴濺了他一身。他半裸著身軀,喊著:“沈”
雷常鳴眼睛里映出的帳子陡然正了過來,他的面頰上潑了大片的血。他大張著嘴,身體還僵在原地,腦袋卻已經滾了出去,磕在小案的木腿邊,神情鮮活得令人作嘔。
帳子內的笑聲戛然而止,那燭火還在搖曳,人人都維持著原本的動作,卻像是僵硬了,已經死掉了。敞開的簾子間穿來些許風,細雨仍舊在下,夜色猶如攀爬的沉默,撲滅了最后的燭光。
沈澤川把從墊子下抽出的仰山雪貼桌布上,無聲地擦拭著,刀鋒剝掉了鮮血,在那棉布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紅疤痕。他擦得很慢,沒人看到他什么時候拔出的刀,便只能欣賞他這樣耐心的擦拭。
沈澤川莫名笑起來,他笑出了聲,像是這些日子里最為肆意大笑的一次。他收回了刀,又握起折扇,踩正了雷常鳴的腦袋。
“跳舞啊,”沈澤川垂著眸,對雷常鳴說,“你配么”
撒尿的士兵才褪下褲子,就被人割斷了喉嚨,拖進了草叢。營地里的巡防松散,雷常鳴的士兵成群,聚集在望樓下玩著骰子,沒有察覺到自己人正在悄無聲息地減少。
“叫伙夫省幾口肉,給咱們哥幾個弄一盤。這雨跟拉稀似的,下得人難受,不喝點酒,那多難熬啊”小旗甩著骰子,仰頭跟后邊的人喊,“你去吧,就你了,杵在這兒怪礙事的”
說罷又把頭低了下去,他們頭對頭,嚼著肉干,把褲腰帶里最后那點銅錢也扔進了賭局里,都盼著手氣好起來。
“這手也忒臭了”其中一個拍著巴掌,像是拍著晦氣,在腿上又抹又擦,說,“我不玩了”
“別啊”另一個拽著他,“這多沒意思明兒進了城,逛窯子上花船不都得要錢你再來一把時來運轉”
“呸”要走的這個啐了對方一臉口水,“憑咱們大當家的名號,進城逛窯子還要錢爛貨不配要錢,嫖她們那是給臉我還怕她們給我染一身臟病不玩了我看今夜帳子里得通宵,喝成這個逑樣明日也打不了仗,我睡上幾個時辰去。”
這人一回頭,就撞著別人。他一腦門磕在鎧甲上,聽著“砰”一聲,把他自個兒也撞蒙了。他愣了一瞬,緊接著開始推搡對方,罵道“擋你爹”
只聽一聲悶悶的捅穿聲,這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直愣愣地要向前栽。被對方用身體擋住,就這樣后退著撞向還在搖骰子的人群。骰子頓時被撞掉在地,他們守夜的脾氣沖天,拽住人后領就要打,誰知把人扭過來一看,那眼珠外瞪,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