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卓說罷,再度撐開了傘,轉身步入雨中。
“你贏一時。”
姚溫玉站在原地,抬高聲音。
“你贏一局,這根本不是勝。天下大亂變數無窮,你算不盡所有人,薛修卓”
暴雨如注,宣泄在天地間。海良宜的墳頭青竹應聲而斷,泥水沿著坡淌了下來,猶如掩面痛哭的臉。
“今日平局,勝負未分。”薛修卓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但是世間既然有了薛延清,又何必再留姚元琢你我道不相同,今夜以后,不必再見。”
“此局沒有下完,”姚溫玉說,“經我之手,沒有平局。”
薛修卓似乎笑了,他最后一次回眸,定定地注視了姚溫玉半晌。雨簾相隔,他們像是從出生開始就隔著天塹,仿佛是天與地的照影,永遠不會成為同路人。薛延清這三個字一直都在被姚元琢遮擋,從嫡庶出身,到海良宜的選擇,薛修卓從來沒有贏過,然而這一刻,他是居高臨下的憐憫。
你敗了。
馬車沿著山道疾奔,到處都是狗吠,追兵策馬直追。姚溫玉的車夫死了,他掌控不住馬車的方向,只能讓馬車在山間倉促地逃竄。流矢從后插在了車廂上,有幾支已經釘到了馬蹄邊,馬匹受驚,徹底脫離韁繩的勒拽。
有人已經躍到了車廂后邊,用刀捅穿了車壁,撕開帳子往里刺。菩提山間沒有別人,姚溫玉的死期已經定了,當他上山時,薛修卓就沒有想過讓他活著走出去。
馬車翻下溝,撞壞了車壁,姚溫玉五臟六腑跟著顛倒。馬匹摔得吃痛,被姚溫玉解開了韁繩,艱難起身。后邊的狗叫太兇猛,馬瘸著條腿繼續奔逃。姚溫玉沒有馬鞍,在顛簸里險些被枝條刮下去。但是這馬跑了不到片刻,就被射中了另一條腿。
這場追殺已經到了菩提山腳下,為首的人擔心姚溫玉再跑下去誤了時辰,就用繩索套住了姚溫玉腳踝,把他沿著山道往自己的馬車邊拉。過程中雨勢減小,天還沒有黑,他們要做得干凈不留痕跡,便先用刀鞘打斷了姚溫玉的雙腿,再拖著人往馬車內塞。
就在此刻,山道上忽然奔出馬蹄聲。追兵暗道不好,扯下車簾,急聲說“收刀”
來者排面十足,馬車兩側的侍衛都是八大營的人,把原本就狹窄的馬道堵死了。追兵示意車夫拉開馬車,一行人低眉順眼地讓出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