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川面朝車窗,在黑暗里聽到了酒家樓上曲。那各色的燈籠琳瑯滿目,透過車簾,像是色彩斑斕的波光,晃得人意亂神迷。
六耳進了庭院就嘖嘖稱奇,他進廊子前把鞋給脫了,抱在懷里,跟在費盛后邊左顧右盼,嘴里念著“這他奶奶的得花多少銀子”
費盛看了眼廊子,說“沒個百十萬砸不出來。”
六耳沒見過那么多錢,費盛也沒見過。要知道在闃都,咸德年間給離北、啟東的軍費總開支也才兩百萬封頂,朝臣們縮減了俸祿,勒緊腰帶把離北鐵騎和啟東守備軍給供了出來,朝廷都窮瘋了。但是在這兒,顏何如揮手就是幾十萬兩,砸下去就是為了招待人的。
路上確實辛苦,費盛不敢再讓沈澤川熬,候著人把藥吃了,就招呼下屬打水,把床鋪收拾好。他不敢催沈澤川休息,就悄悄吩咐丁桃上。
費盛沒有叫顏氏的人進院伺候,錦衣衛層層把守著庭院,他留在最后一層,夜里要守在沈澤川的檐下。不僅是地上,這院子的飛檐屋脊上也有錦衣衛。丁桃白日里在馬車里睡得飽,這會兒帶著歷熊坐在上邊寫寫畫畫。臨行前蕭馳野那句話時不時會在費盛腦海里重現,以至于夜里沈澤川咳一聲,費盛的心就往喉嚨眼里跑。
沈澤川對敦州不熟悉,但是今夜不知道怎么回事,夢魘來得厲害。茶石天坑消失了,隨之而來的卻是建興王府。
那黯淡無光的屋檐底下坐著又聾又啞的姆媽,沈澤川站在昏暗的屋里,覺得口渴。桌子那么高,他踮著腳去夠茶盞,卻撥到了地上,瓷碎濺在腳邊,刮傷了沈澤川的手指。
沈澤川啜泣起來。
他莫名很傷心,像是摔碎了件寶貝。
可是不論沈澤川怎么啜泣,姆媽都背著身專注地在刺繡。她把手臂拉長了,再摁下去,影子拖到了沈澤川的腳邊,變成了詭異的長身怪物。她反復做著一個動作,周圍一片死寂。
沈澤川手指撕裂般地疼痛,他在焦灼里攥起小袍子,把割破的手指裹了起來。袍子很快就滲出血色,像是山茶摔在了雪地里,碎得又紅又艷。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