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既明和戚竹音皆是一驚。
“我們必須統一南北戰線,”陸廣白緩慢地說,“甚至得告訴闃都停下內斗,阿木爾已經長成了龐然大物,他想要成為茶石河兩岸的大君。”
“我此行北上,有三件事情要做,”戚竹音擱下筷子,稍停頓了下,繼續說,“一是看看蝎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二是試試離北鐵騎還有沒有救,三是游說既明放棄現如今的對峙,和闃都握手談和。”
“那不可能,”蕭既明溫聲反駁,“離北如今有屬于自己的供應線,我們往南和中博達成聯盟,跟闃都握手談和就意味著要交出現有的優勢。”
“如果離北不肯放棄對立,那么闃都就不會給予任何幫助。”戚竹音說,“你也知道,太后是個老頑固。”
“我絕不會,”蕭既明盯著戚竹音,斬釘截鐵地說,“再把我弟弟交給他們,還有我的妻子,我的兒子,沒有人再能夠從我這里奪走他們。離北不需要闃都的援助,太后先讓八大營確保她自己性命無憂吧。”
蕭既明甚少這樣不留情面,他過于儒雅的外表會時常讓人忘記離北戰營是由他確立。半年以前,他也是北邊戰場的統帥。
陸廣白擔心他們起爭執,于是安撫道“我們可以再”
“再談也沒有,”戚竹音稍微仰起了身,看著蕭既明,“我知道蕭既明是不會同意的。”
陸廣白嘆氣,無可奈何地說“大帥。”
“我只是想提醒你們這點,在統一戰線以前,我們早已不再是同一個陣營。如果兩軍聯盟,到底聽誰的”戚竹音指尖在自己和蕭既明中間晃了晃,“離北還要提防著來自闃都的問候,如果,我說如果,”戚竹音殘忍地說,“離北鐵騎再次失去了統帥,那么北邊戰場誰來承擔”
戚竹音早就提醒過離北,把全軍信仰系于一人之身是何其的危險。離北是僵硬的鐵壁,戰營把主將都鎖死了。朝暉北上必須帶著他的柳陽三大營,郭韋禮南下必須帶著他的常駐營,換線意味著費時費力。如果主將戰死,打反擊的可能就等于沒有。
實際上大周最早確立邊防時,所有軍營都有這個問題。受地理條件的限制,各地招募規定也不同,軍營詳情就不同。主將是士兵的心臟,士兵就是主將的四肢,雙方想要默契無間,就需要長達數年甚至數十年的磨合,因此臨陣換將都是大忌。
啟東率先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不像離北,需要面對開闊的草野和復雜的沼澤,他們有天妃闕和鎖天關的雙線庇護,只要守住唯一的豁口邊郡就能高枕無憂。于是戚時雨在永宜年間規定了啟東全境的招募標準,他們的兵不需要特定的主將,大家都熟悉的是同一個戰場。等到戚竹音,她在蒼郡建立起了將軍帳,麾下十幾位主將都是指哪兒去哪兒,換線相當容易,即便有誰不幸折損,也無法對戰局產生影響。
但有得必有失,啟東沒有離北這樣個性鮮明的將領,單調的抉擇標準決定了往后幾年時間里,他們也很難出現具有個人風格的將領。
蕭既明說“南北戰場間還隔著中博,我們不可能合為一體,也不需要聽憑你我之間誰的調令。闃都如今往東北方向受到槐茨茶的攔截,在問候離北以前,他們得先跟沈澤川談。至于統帥,竹音,我早已失去了做離北統帥的資格。”
蕭既明修長的手指扶住了茶壺,他動作利落地沏茶,在那氤氳的熱氣里,神色間找不到任何自怨自艾。
“哈森在拿走我父親頭顱時告訴阿野,他是在以牙還牙,”蕭既明停了手,神情冷漠,他看向戚竹音,“我知道你覺得離北鐵騎的管制方式過度的集中,但是我此刻仍然要遵循老路,我們還是會選擇用最直接的辦法回擊,就是以牙還牙。我們的信仰不在我父親身上,如果哈森真的這樣以為,那他大錯特錯,我們的信仰在腳下。哈森擊敗了我父親,但他擊不敗離北。三十年前我父親從腳下的土地里獲得了勇往直前的力量,離北是靠著這股力量走到了今天,我們絕不會就此認輸。新的頭狼年輕且強壯,充滿了好勝心,他能夠站在前方替代我父親的身影,當我們開始還擊的時候,他能迅速凝聚起被打散的人心。那個人不是我,我接過了磨礪他的重任,我要他出鞘時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