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土匪,最開始聽說沈澤川和蕭馳野在茨州殺掉了雷常鳴,接著聽說沈澤川在茶州殺掉了蔡域,后來又聽說沈澤川在敦州殺掉了雷驚蟄,中博幾大匪首全他媽栽倒沈澤川手里了,現在用腳想都知道沈澤川不會放過他們。
楊裘原本掂量著霍凌云不夠資格,鎮不住局面,到這兒來是為了趁火打劫,想在城破前搬走翼王的錢庫,可他到了這里,發現方老十這些人也在打錢庫的主意。大伙兒此刻坐在這里相互算計,都巴不得對方趕緊死。
霍凌云雖然坐在虎座,卻肯伏低做小。他沒什么表情,只說“倒也不必太過著急,沈澤川這次派來的是個老頭,一沒威望二沒本事,膽子還小,成不了氣候。”
尹昌確實沒名氣,但尹昌一個照面就搞掉了他們將近一半的兵。昨晚的仗是霍凌云出去打的,詳細情況他閉口不提,楊裘和方老十只知道傷亡嚴重。
楊裘心想這霍凌云就是個繡花枕頭,頂個屁用。他面上還笑著,說“那是,霍兄弟出身名門,他一個鄉野老兒算個幾把。我吧,就是為糧食發愁,別的不操心。照這么消耗下去,咱們就是擊退了茨州守備軍,也撐不到開春。”
“那你想怎么著,”方老十諷刺道,“聽您高見。”
楊裘翻他個白眼,看向霍凌云,說“顏何如在敦州還有鋪子,咱們拿翼王的家底跟他換糧食,他是認錢不認人的主,鐵定會幫這個忙。只要撐過這個冬天,霍兄弟就能坐穩翼王的位置,到時候咱們招兵買馬都來得及。”
方老十在這聽楊裘閉眼胡吹,卻沒有開口提醒霍凌云。他是好霍凌云這口,但他在衙門里看到了翼王被狗啃得沒個人樣的尸體,不禁生出了唇亡齒寒之感。
霍凌云這半年都待在翼王跟前,對外邊的局勢不了解,像是信了楊裘的話,說“可是如今守備軍圍城,咱們怎么跟顏何如的鋪子做這筆生意”
“敦州那片我的人最熟悉,六耳的眼睛我也能用,”楊裘跟翠情有點貓膩,以往翠情去敦州做生意,他也跟著混過幾回,“霍兄弟若是肯信我,我就替你跑這一趟。”
方老十當即變臉,說“你算得好啊”
他們咬死了對方,都不肯讓步。翼王的錢就是日后的保命錢,誰都不肯分給別人,為此僵持在這里,把氣氛攪得沉重。
楊裘的話都被方老十堵死了,他坐在這里越發焦躁,擔心霍凌云扛不住茨州守備軍,索性心一橫,就想在今夜殺人搶錢。
城墻上的樊州兵正貼著墻角撒尿,突然聽見下邊傳來幾聲口哨。他系著褲子,沒敢直接探頭出去,而是從墻垛中間往下瞟。野地里燃起了篝火,茨州守備軍頂著盾牌在城前列陣,卻沒有響起出戰的號角聲。
尹昌立在最前方,灌了幾口酒,喊道“翼王在不在喊他上城墻,咱們談談嘛”
樊州兵昨夜被尖刀捅穿的滋味還在,尹昌追趕他們時就像個老瘋子,到現在余威仍存。樊州總旗是個土匪,跟著楊裘混的,霍凌云特地把他放到這里。他趴墻垛上沖尹昌吐口水,說“談你媽個蛋,休想騙老子們出城。”
尹昌不甘示弱,罵道“樊州境內皆你媽的是軟蛋,縮頭的孬種給爺爺我舔屁股都不配呸,小癟三還打個逑的仗,趁早滾下來給咱們府君提鞋。”
尹昌年少的時候混跡市井,污言穢語隨口就來,站在這里喝酒助興,能罵個三天三夜不重樣。他用詞粗鄙,罵到痛快的地方,帶著守備軍一起嘁聲,高興得像是過年了。
總旗跟著楊裘在燈州威風慣了,到樊州翼王都對他客客氣氣,昨晚在野地里被尹昌遛了一圈,又捅了屁股,這會兒積著怨,撐著墻垛破口大罵。
總旗一還口,尹昌就揮手,慫恿著背后的茨州守備軍連吼帶唱地回罵。總旗氣勢上壓不過,聲音被他們給蓋掉了,怒火直躥,氣得砸墻,對左右道“射\\他”
樊州兵“唰”地架起弓,下邊的茨州守備軍立刻就跑。他們配備著盾牌,在“叮叮當當”的幾支落箭邊跑邊罵,待出了樊州兵的射程范圍,就站在那條線上,齊聲沖墻頭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