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裘出了衙門,站在檐下瞧見避風處的百姓,他晦氣地啐了口唾沫,拿腳碾了,對左右的人說“都是死人霍凌云不曉事,你們也不懂窮鬼都是臟病,回頭染到衙門里,哭都來不及”
后邊的人誠惶誠恐地應著,連忙過去呵斥驅趕。
楊裘上了馬車,閉目養神,回想起衙門內的談話就一肚子火。馬車走到半途,下屬忽然隔著門簾說“大當家,來信了”
楊裘睜開眼,說“你講。”
“方老十壓根沒回宅子,”下屬說,“他耍了個花槍,把隨行的眼線甩掉了,換了個車直奔錢庫去了”
楊裘當即扯開車簾,瞪著眼定了片刻,唯恐自己失了先機,遂道“快,召集人手”
不到半個時辰,下屬又回報說茨州守備軍攻城了。總旗手持火銃沖出去,還沒到守備軍跟前,就被埋伏已久的錦衣衛干脆利落地絞斷了脖子。城門在突變間來不及關上,這會兒城頭上的旗幟都被點燃了。
楊裘聽聞噩耗,面色煞白。他扒著車門往城墻處看,見那青紫云團間果真燃起了熊熊烈火。
楊裘帶來的四千人填了一半在墻頭上,他最開始為了拿捏霍凌云,把手底下的猛員也安排在那里,誰知道就這么輕易地被守備軍給殺掉了。
楊裘驟然大怒“他腦子有病啊守個鳥的城,這他媽又不是老子的城帶著刀直接去錢庫,遇見方老十這條賴狗就給我往死里砍財寶裝完箱就走”
城內的街頭腳步聲凌亂,土匪的靴子踏著雪漿,濺在褲腿上,讓污跡爬滿了袍角。哨聲混淆在一起,幾家撞頭的時候誰也分不清是誰,二話不說先拔刀把對方砍翻在地。血一灘灘的凝在雪地里,土匪們為了錢庫全部急紅眼了。
楊裘沖進錢庫的時候看那箱子層層積累,他撬開最近的一箱,里邊都是黃燦燦的金子。楊裘立刻挪不動腳了,往懷里扒了好幾下,喜極而泣“翼王果真有錢”
沈澤川鎖住了中博西北,楊裘憋死了,可是他現在有了金子,就是砸也能從沈澤川的包圍圈里砸出條縫。
“快搬,”楊裘死死盯著懷里的金子,“全部搬上車”
楊裘的馬車都停在錢庫大院里,箱子太多,又沉得厲害,搬到一半,楊裘的車隊就已經吃不下了。但是他不肯就此作罷,讓下屬出去搶車。
方老十才到,下了馬車就急了,揮著手帕喊“給我堵死他,別讓他走”
錢庫的門窄,好些土匪貪財,在里邊搬的時候就把金子往身上藏,被楊裘發現就是一刀。他已經瘋了,容不得任何人跟他搶。這邊正搬著,方老十的馬車隊就從后邊進去,兩方馬車頓時亂在一起,把院門徹底給堵死了。
方老十帶人踩著馬車一路跳進去,看見楊裘的人就砍。楊裘的下屬都擠在馬車的空隙里,手上被箱子給占滿了,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刀一過身馬上倒地。
方老十罵道“賊老狗還錢”
楊裘抹著臉上的血水,踹開錢庫的門,拎著刀沖出去砍人。他們在這逼仄的縫隙里殺成一片,血把箱子都染成得烏紅。后邊的馬車還在擠,把里邊沒裝穩的箱子撞翻了,掉出一地的石頭。
“石頭,”不知是誰先喊起來,“這他媽怎么是石頭”
楊裘和方老十同時罷手,看那地上滾的可不就是石頭楊裘慌了,他顧不得殺人,轉身撲向馬車,砸開箱子,看見里邊又是石頭。這十幾輛馬車上只有幾箱金子,其余的全是石頭。楊裘在那開箱聲里雙腿發軟,他扶著馬車,眼睛紅得要滴血了。
方老十慌張地四下張望,說“中計了”
院門口的馬車霍然動起來,被人跺進了門內,跟著院門“砰”地關死了。四面墻頭上“嘩啦”一聲,傾瀉著水。挨得近的土匪聞了聞,隨即色變,恐慌道“火油”
“撞門,”方老十扒著馬車,往院門口擠,高喊著,“快撞門”
霍凌云踩著墻頭的積雪,夜里冷,他雙手凍得發青。
楊裘聽見了打火石的聲音,他暴喝著“狗娘養的霍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