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云攥著把泛黃的紙,那都是翼王張貼在衙門外的告示。他點燃了這些鬼話,在雀躍的火光里,對楊裘厭惡地說“去死吧。”
火龍遽然躥出,狂浪般地席卷著錢庫大院。箱子里不僅有石頭,還有易燃的雜草。那浪花吞沒了所有人,楊裘和方老十掙扎在其中,他們翻滾著,在慘叫里惡毒地咒罵霍凌云。
霍凌云注視著這場大火,像是晚到的爆竹,皮肉炸裂的聲音讓他痛快,他在糊焦的氣味里放聲大笑,一雙眼同樣熬得通紅。
燒
燒死這些渣滓,權勢都是狗屁,他只想要這些人償命從翼王到翠情,從楊裘到方老十,一個都別想跑
無路可逃的土匪們用雙臂捶著墻面,在大火里哀號。他們翻滾時沾著火油,被烈火撕扯著頭發,燒得面目全非。火勢沖出錢庫大院,沿著屋檐一路燒起來,把整個樊州都點燃了。
“誰在縱火”尹昌拎著總旗的人頭,急得跳腳,“燒完了還得府君貼錢”
費盛擦拭著血跡,看向火光沖天的地方,說“內訌啊”
城門都破了,也沒人支援。守城的樊州兵心不在焉,把箭射得疲軟,一看總旗死了,連像樣的抵抗也沒做。
費盛回過神,沖后邊的錦衣衛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搜羅全城,把火銃全部繳獲。
尹昌在罵人的閑暇犯了酒癮,打完仗要喝兩盅。他空著的手抓耳撓腮,把熱乎的頭遞給費盛,送禮似的,說“你收著,收著。”
費盛閃身避著血,說“您老帶著他干嗎呀”
尹昌寶貝似的,嘿嘿笑道“回去給府君,記功呢。”
費盛一想到那場景,就頭皮發麻。沈澤川坐前堂的時候一身白,這東西血淋淋地推過去,濺到府君折扇上就得死。他趕緊接過來,趁尹昌喝酒的時候塞給小兵,打發人拿出去埋掉了。
茨州守備軍果真凱旋,周桂在城門口設酒接風,給這些新兵也鼓鼓勁,讓廚子燒肉燒魚,先讓他們吃了個飽。兵停在門口,主將要進來見府君。
尹昌今日酒都沒敢喝,跟著費盛進了府。書齋敞著門,孔嶺等人都站在階前等,見他們進來,立即來迎。
“尹老,”孔嶺對尹昌笑道,“寶刀不老”
尹昌跟他熟,探著頭望里邊,小聲說“府君在里頭”
“就等著你呢。”孔嶺引著他們上階,知道尹昌見到官就腿軟,專門對他說,“這次出戰,尹老是府君親點的,這份情誼,無需我再多言。府君一會兒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放寬心就是了。”
費盛在側旁應道“我給尹老抬著,不讓他在府君面前栽跟頭。”
他們不說便罷了,一說尹昌現在就腿軟。他慌不迭地扶著臺階,在“哎喲”聲中自己又爬起來,追著孔嶺問“府君問啥呀我要是答不上來怎么辦”
孔嶺回頭正欲作答,就被尹昌兩個月沒洗的味道給沖得頭暈眼花,硬是沒接上話。他適才站在風口上迎人,沒留神這味,這會兒都到了簾子跟前,再退后也來不及了。
孔嶺看費盛一眼。
怎么沒提醒尹老洗個澡呢
費盛這口氣堵在胸口,想說我讓他洗他不肯啊。賊老頭借口還多得很,什么冬天冷,要行兵打仗,臟了才厚實,污垢積著可暖和了,睡覺不凍腳。
簾子已經掀起來了,孔嶺只能進門。尹昌習慣性地抬腳跨門檻,抬起來才發現這門口沒檻。姚溫玉坐四輪車,沈澤川早讓人把內外的門檻都扒了。他輕輕地把腳擱在里邊,挪進去了。
沈澤川見過尹昌,但是那隔得老遠。先前守備軍沒重建,打洛山土匪都是禁軍的事,后來守備軍招募的時候,沈澤川又連續出門,兩個人勉強算是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