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赤擦著鬢邊的汗,放眼望出去,看見離北鐵騎的雙翼從兩側包到了前方,他回過頭,看見了蕭馳野。
七年前邊沙騎兵在這里坑殺了四萬端州守備軍,七年后同樣是暴雪夜,蕭馳野用同樣的陣型把他們推到了茶石天坑前。阿赤不認得蕭馳野,但他在這一刻奇異地明白了蕭馳野的用意。
巴音喉結滑動,他捏著牛皮包裹的書,低念著哈森的那句話“以牙還牙。”
蕭馳野是最難纏的狼,巴音知道,他為了奪回蕭方旭可以咬死哈森。這樣的對手一旦記住了傷痕,就會按照自己的想法瘋狂撕咬。
“援兵片刻就到,”阿赤到了這個關頭反而冷靜下來,他盯著蕭馳野,“撐過了這一會兒,這里就還是我們的屠宰場。”
阿赤直到今天都沒有看到過蕭馳野的真容,但他隔著那頭盔,仿佛感受到了蕭馳野的嗤笑。阿赤不信邊沙的天神,他信自己的紋身,作為夾縫中存活的蝎子,直到頭顱離開身體的那一刻他才會服輸。
然而蕭馳野也同樣信自己的紋身,那既是他的父親,也是他的離北。哈森留下的疤痕無時無刻不在灼燒,他已經壓抑了太久,甚至能夠聽見狼戾刀在鞘中咆哮。
雪穹下的狂風凌虐著瓊花,把它們撕成了片片瓣瓣的飛絮,在群白迷眼的剎那間,阿赤看到鐵騎沖鋒了。鐵甲像是蒙塵的刀鋒,迎面而來時氣勢猶如驚濤駭浪,把渾身的灰塵都撣盡了,露出了寒芒爆射的鋒刃。
蕭馳野在鐵錘掄來的時候靠狼戾刀格擋,他的馬沒有停下,在刀鋒“刺啦”的摩擦聲里,帶著鐵騎撞在了騎兵的臉上。浪淘雪襟包裹著重甲,甩頭時撞歪了擋路的矮種馬。
騎兵好似捏爆的水囊,在蕭馳野的重擊下抵抗了短短的幾個眨眼,接著被“戰車”撞得節節后退。天坑就橫在不遠處,他們再退就要跌進去了。
阿赤提起重達百斤的鐵錘,在這短促的交鋒里認清蕭馳野就是要害。他掄翻了面前的鐵騎,聽對方的頭部“砰”地撞在雪中,馬蹄踏過人體,在轉瞬間就掄到了蕭馳野眼前。
可是他掄空了
阿赤以為蕭馳野會趁勝追擊,但是蕭馳野沒有,他退回了離北鐵騎的前端,這支“戰車”隨即發生了變化。
巴音抱著書擠在后邊,清楚地看見了離北鐵騎在變化。
那是離北鐵騎嗎
那根本就是輛重型戰車
蕭馳野不肯放棄蕭方旭的重甲,他不想證明老爹是錯的。他在經過陸廣白、戚竹音和尹昌三個人以后,得到了新的離北鐵騎。
蕭馳野在“重”的基礎上扔掉了離北鐵騎曾經的長刀,他給跟著自己的離北鐵騎配備了新的刀,這是真正的長刀,長到鐵錘根本無法靠近。他在交戰地觀察過陸廣白的步兵,“戰車”陣型能夠隱藏起不夠快的弱點。蕭馳野直接砍掉了追逐的必要,他要邊沙騎兵自己撞上來。
戚竹音在交戰地打的那場攻防是熟練使用輕、重騎的調換,蕭馳野把禁軍和離北鐵騎雜糅在一起,只要他們出現在同一個戰場,就有變幻莫測的打法,野戰不是哈森的天下。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尹昌的尖刀隊。
尹昌改變了陸廣白的“戰車”,把兵分成“尖刀”打突進,海日古偷學到這一招,在北原校場讓蕭馳野找到了新的契機,蕭馳野跟著把“尖刀”雜糅進了自己的“戰車”里,呈現出此刻威力震撼的離北鐵騎。
阿赤很快就明白鐵錘沒用了,他們無法避開長刀接近離北鐵騎,可是當他們換下鐵錘,離北鐵騎就會以縱隊出擊,仿佛是匣子里猛然彈出的幾把刺刀,捅得蝎子自顧不暇。
雪亮的刀鋒收放自如。
這相當于重型戰車,摒棄掉了一般攻城器械的木制結構,完完全全由鋼鐵打造,機動性更強。只要蕭馳野愿意,他們還可以就地拆解,變成野隊打伏擊。
即便還是雛形,甚至有些生硬,但毫無疑問,這是完全屬于蕭馳野的離北鐵騎。
阿赤眼見兵敗就在眼前,卻聽見了雪間的鷹嚦。他的獵隼收翅飛旋下九重,帶來了他等待已久的援兵。
“咋這么多兵,”尹昌準備坐地上把鞋子里的血水倒一倒,又看見西南方涌出了螞蟻般的騎兵,他急忙爬起來蹬著靴子,喊道,“完逑了,這他媽快有咱們三倍兵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