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溫玉已經起來了,他洗凈的臉枕著椅背,膝頭的書被虎奴撓得掉在了地上。蕭馳野俯身替他撿起來,順便看了,說“圖冊啊,你家梅宅書房里也有一套。”
“二爺花了大價錢,那宅子留在闃都可惜了。”姚溫玉的聲音如玉琤琤,他已收拾掉了疲態,轉動著四輪椅,示意蕭馳野坐。
沈澤川解掉了氅衣,看著姚溫玉的臉色,說“長途奔波,今日不該喚你到堂上去的。”
“最近雪化,早晚要受這么一遭。”沒有旁人,姚溫玉又跟蕭馳野算是老交情,自然比平素放松些。他替沈澤川倒茶,舉手投足間看不出沉疴,說“府君此刻定然還在想闃都的事情。”
“春耕在即,”沈澤川用食指貼著茶盞,耳邊的瑪瑙珠子晃在昏光里,“丹城案若是查了下去,其余七城也要受到波及,此事關系著大周境內的糧倉。”
“棄卒保車是世家慣用的手段,薛修卓要是真的把他們逼急了,丟掉一個潘藺,”蕭馳野把邊上小案上的殘棋重新擺了,“也不是不行。”
“薛修卓此次一石三鳥,用金子把梁漼山拉入陣營,又把丹城田稅推上了日程,還為日后查遄城關稅做好了準備,”姚溫玉說,“此事高明在督糧道跟赫連侯確有其事,太后有苦難言。但是孔湫肯助他一臂之力,肯定不止這一個原因。”
沈澤川看虎奴跑到了自己腳邊,悄悄挪開些許,看著貓說“戚竹音出兵青鼠部的事情火燒眉毛,太后壓著兵部不肯應允,怕的就是又追究戶部的賬。這個關頭薛修卓若是肯給內閣幾百萬兩銀子,孔湫自然不會拒絕。”
虎奴伸著懶腰,把爪子搭在沈澤川靴子上,撅著屁股把自己拉長。它“喵喵”地叫了幾聲,貼著沈澤川的小腿來回蹭,正要扒沈澤川的袍子時被蕭馳野捏著后頸拎了起來。
蕭馳野睨著它,說“是了,差點忘了,薛延清手里還捏著筆銀子。”
虎奴在空中轉了一圈,看見蕭馳野,耳朵一縮,搭著前爪不敢再動。蕭馳野把它丟回去,它輕巧地落地,豎著尾巴轉到四輪車邊,爬回姚溫玉的膝頭要撫摸。
姚溫玉摸了摸虎奴,說“薛修卓此次補上了啟東軍餉,大帥也要承他這份情。太后再隔岸觀火,就要失去先機了。”
“這事兒也好解決,”沈澤川抬眸看著他們倆人,“太后只要給大帥指個婚,啟東兵權就能兩分了。”
“娶大帥”蕭馳野說,“那得有爵位在身,如今闃都帶爵的幾個老頭都不合適,也壓不住。”
“赫連侯既然已經受到遄城牽扯,干脆把他也踢掉,”沈澤川拿了蕭馳野的掌心的棋子,下在盤上,“小侯爺費適不是還沒職位在身嗎讓他娶大帥,到啟東做個花瓶,分掉的兵權就由太后掌管。費適跟潘藺還是至交好友,有這層關系在,潘藺只要沒死,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花氏嫁了近百年的女兒,到了今天,終于輪到太后“嫁”男兒了。正如蕭馳野所說,棄卒保車是太后慣用的手段,只不過她要丟掉的不僅僅是潘逸,還有赫連侯。遄城已經被薛修卓抓住了把柄,梁漼山手里拿著遄城賬。既然是遄城賬,那就讓遄城承擔。
太后前半生受人擺布,被動對于她而言未必就是絕境,倒不如說,她早已習慣了被動出擊。天下至尊只有一個,既然儲君李劍霆可以,那她花鶴娓怎么不可以
“迄今為止,李氏在太后手中先后損失了光誠帝、咸徳帝、天琛帝,以及永宜東宮太子,”蕭馳野看著掌心的白子,“這次如果再輸,大周就真的易主了。”
雨雪間,李劍霆披氅而立。她隔著雪簾,跟太后遙遙相對。
太后看著年輕的儲君,從李劍霆的眉眼里看見了光誠帝的影子,那是牽制她半生的丈夫,也是曾經把她困在后宮的枷鎖。如今她站在九重巔峰,不再畏懼這雙眼睛。
太后對李劍霆露出仁慈的笑容,無聲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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