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二月底,丹城案成了闃都人盡皆知的大案,潘藺在會審堂內待了半個月,沒有任何進展。坊間的學生們對此議論紛紛,他們把希望寄托于薛修卓,朝中彈劾潘祥杰的折子也日益增多。
雪停時,一列厥西商隊也抵達闃都。
小吳裹得跟個粽子似的,偏偏靈巧得很,從馬車上蹬腿跳下來,站在關卡上跟收稅的小吏有說有笑。后頭的車簾掀開,蓄起短胡的葛青青走了下來。
葛青青用拇指彈起銅板,又穩穩地接住,對小吏笑道“咱們貨來貨往早就熟悉了,晚上還請老爺賞個臉,咱們到東龍大街上坐一坐。去年我弟弟得了您的照顧,這事我得好好謝謝您。”
那夾著稅冊的胥吏知道這人是厥西的商賈,去年小吳押貨往來,在這里交過的銀子海了去,如今終于見到了葛青青,雖然是頭一回,卻熟得像親兄弟。
胥吏“哎喲”著跳下貨車,連連對葛青青拱手,嬉笑道“我就是個滾泥巴的筆桿子,哪擔得起葛爺一聲爺您是爺,您才是咱們的爺”
葛青青時隔一年再回闃都,看城門口都是盤查,把過往商隊的路引、冊籍詳細過目。他不動聲色,對胥吏說“這么冷的天,兄弟得在這里站多久我瞧著后邊隊伍還長著呢。”
胥吏站在邊上接過葛青青遞來的煙草,他得過葛青青不少“冰敬”,自然愿意跟葛青青打交道,當即半真半假地抱怨起來“站到閉城哪要不是沒別的長處,誰情愿杵這里站著您可不知道,這一日內來來往往的商隊百十來個,偷奸耍滑的也多得很,想著法子要偷稅。”
“那真不是個東西,”葛青青順勢說,“這不是誠心妨礙兄弟們辦公務嗎”
“您是明白人”胥吏在跟葛青青的對視里搭上橋,“我在這兒收這么久稅銀,看來看去,就葛爺您最仗義。”
葛青青拍了拍胥吏的肩膀,又寬慰幾句。
胥吏問“葛爺這會兒親自過來,是挨著大買賣了吧”
葛青青正吸著煙槍,他以前待在錦衣衛里是不抽的,但在厥西酬酢時少不了這些,此刻“嗯”一聲,轉頭呼出煙霧,對胥吏道“現在生意不好做,各地盤查得嚴,我們不走遄城就得走荻城,大貨過境稅太高了,早歇了發財的念頭。”他說完,又感慨道,“還是兄弟們好,跟著朝廷準沒錯,我看著也威風。”
“葛爺是來得少,”胥吏嘬著煙槍,說,“有些龜兒子,仗著幾個臭錢,眼睛長到頭頂上,根本不把我們當個人看,過卡呼來喝去的,糟蹋我們的事多著呢。”
胥吏說的話真假摻半,收稅銀是個肥差,成日打交道的都是各地商賈,又占著天子城都的尊貴,鬧事的人少,稍微懂點事的都會主動孝敬他們,所以能站到關卡這里來辦差的胥吏,一般是上邊有人照應。但也確實,偶爾遇上像奚氏這種,那是肯定招惹不起的。
“兄弟都辛苦,”葛青青沖小吳招了下手,示意他把貨帶進去,“那就這么著,我在東龍煙雨樓設宴等著,兄弟幾個摘了腰牌就徑直過去,咱們到時候好好喝一頓。”
胥吏說“葛爺也忒客氣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葛青青笑了笑,跟著商隊進城了。小吳牽馬繞過來,問“青哥,請他們干什么呀都是些小碩鼠,還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