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費盛出了大院,誰也不要。他酒吃了不少,扶著墻壁走,滑了幾下,磕得腦門都青了。他忽然蹲在墻根,憋屈地抹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罵誰,“他媽的”
費盛酒醒了些許,他擤鼻涕,前頭也有人在擤鼻涕。費盛嚇得站起來,看前邊冒出個腦袋。
尹昌抄著袖筒,靠前頭等著他,咂巴幾下嘴,說“哭啥嘛。”
費盛看清老頭,也不動,就站在原地不吭聲。
“走走走,”尹昌輕跺著凍麻的腳,催促著,“找個地兒喝酒去,杵這里忒冷了”
費盛不肯,他犟起來也是牛脾氣,心里還有火。
尹昌搓著手臂,說“就磕了顆牙嘛,咋還跟人家慪氣呢。”
費盛扔掉了擦手的帕子,面上陰晴不定,最終勉強擠出笑來,說“我跟他們慪什么氣。”
尹昌探頭,瞧著費盛的表情。前頭的燈籠照不到這里,費盛悶頭站著,別開頭不給老頭看。
尹昌冷得受不了,顛著小碎步,說“那位置給他就給他了,我瞧著你也厲害著呢骨津那么好的本事,咱們中博就你能跟他比較,喬天涯也沒這份能耐。咱們還有前途,非得跟人在這里摽勁兒當心叫府君見了,罵你小心眼。”
費盛心火“噌”地躥了起來。
尹昌沒理會,接著說“你把霍凌云壓得那么緊,不對茬兒,這能服眾嗎錦衣衛里頭還有燈州守備軍哪寒的不是人家的心嗎指揮使是干什么的統理一軍,沒點器量,這位置能給你”
費盛嗆聲“就喬天涯行,就喬天涯能耐”
“人喬天涯還真有這份能耐。”尹昌“欸”一聲,繞到費盛另一邊。老頭個子矮,站費盛跟前矮了好幾個頭,說“你看他,在茨州沒跟你搶,可威信仍在啊。他勸沒勸過你別老那么壓著霍凌云得,你別說話我知道,你想說自個兒沒壓著霍凌云,可錦衣衛的差事你給安排沒有也沒有嘛。”
費盛說“我是他老母吃喝拉撒全歸我管”
尹昌跳起來打他,說“你這混小子,怎的不開竅你怎么做的,你心里邊最清楚”說完又推費盛,“趕緊走”
費盛被推得踉蹌。
尹昌踹他屁股,罵道“你要是我兒子,我就抽你”
費盛扯著臟衣袍,氣得回頭嚷“我他媽有老子”
“給我好好看路你要那么想要這位置,我明天就去求府君,給你磕回來,看你臊不臊”尹昌走幾步,又說,“我他媽還有兒子呢”
費盛這倒沒聽說過,尹昌混跡在茨州,不怎么跟人提過去。
“我兒子要是活著,就跟你一個歲數。”
費盛悶了半晌,忽然問“那怎么死了”
尹昌把雪踩得吱吱叫,就著頭頂星,終于能看清些路。他縮著脖子,說“餓死了。”
費盛扶著墻,沒敢再跟老頭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