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適才聽陳尚書說,這次的軍餉是你給的,”戚竹音說,“多謝了。”
戚竹音的謝自然沒這么簡單,薛修卓聽出意思,跟著戚竹音走了段路,說“大帥用兵青鼠部是為牽制阿木爾,北邊的戰事吃緊,這仗該打。”
戚竹音避開自己已有軍糧的事情,而是說“我入都前聽說此次軍糧要從厥西征調,江\\青山不答應吧你們也有難處。”
闃都的清晨沒有那么冷了,街道間的商販忙碌起來。他們都穿著官服,左右無人膽敢近身,尋常百姓都避退三尺。待到他們走過去,又望著戚竹音交頭接耳。
那傳聞中風引烈野的戚竹音僅僅是高挑而已,她既不孔武有力,也不雄壯威武,但她就是有份從容,受得起這些窺探和揣摩。
“但你說得沒錯,這仗該打。”戚竹音綴著的五珠隨風搖曳,她鬢邊的發微亂,拂在側頰。她接著說“離北是反了,可離北鐵騎仍然是闃都東北方的鐵壁。離北王戰死,今年的交戰地遲遲不見捷報,打得確實辛苦。你們在闃都,離得遠,對邊沙十二部是一知半解,光靠幾封軍報也描繪不出阿木爾的雄心壯志,不要總是覺得他們真的進不來。”
闃都是天子之都,大周百年繁華盡歇在此,它跟風塵仆仆的邊陲不同,至今沒有挨過刀子。中博兵敗只過去了七年,但在闃都已經找不到當時的惶恐,這里對邊沙騎兵的恐懼早就褪色了。
“阿木爾已經統領了六部,在格達勒仿照大周的軍屯,啟東今年再不出兵,闃都也無法再置身事外。我直說了,我的兵跑不過邊沙騎兵,如果離北淪陷,落霞城支撐不住,那就算邊沙騎兵屠進了闃都,我也趕不過來。”
風微微加大,戚竹音站定,轉身看著薛修卓。她背后是巍峨朱墻,那層疊的飛檐直飆晴空,頭頂連云都沒有,闃都就這般赤露露地暴露在晨光里。
“我必須出兵。”戚竹音眼睛里沒有雀躍。
啟東很少參與闃都政事,戚時雨很聰明,不論是處理啟東跟離北的關系,還是維持啟東和世家的友好,他都能找到最恰當的站隊時間。但是戚竹音不行,她沒有戚時雨那樣的耐心,她寧肯冒著被闃都革職查辦的危險攻打青鼠部,就是因為她清楚戰局遠比政局更加緊迫。
太后逼迫薛修卓就范的局很高明,但她還逼迫戚竹音跟費適成親,這表明她不會給戚竹音任何爵位,甚至露出想要分劃戚竹音手里兵權的苗頭。
或許確實有人比戚竹音更能打,然而此刻,在這個關乎南北戰場的時刻,戚竹音不會把啟東兵權交給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既然太后已經有了挪動她的想法,那她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只要我臨走前出兵的折子能批紅,兵部的調令能下達,”戚竹音忽地笑了,“卡著你的軍糧就不難辦,我不會強征厥西的糧食。”
薛修卓撥開飛來的柳枝,說“成交。”
殿內的熏香有些重,花香漪聞久了起膩。琉緗姑姑趕緊讓人把窗都打開,扶著花香漪坐到臨窗的榻上,殷切道“三小姐才走半年,奴婢看著瘦了許多,那啟東挨著黃沙,苦了三小姐。”
花香漪攥著帕子,說“姑姑才是瘦了。”她轉眸,看見里間的小佛堂。
琉緗姑姑說“太后掛念三小姐,每日都在菩薩面前為三小姐求福。上回夜里著了涼,就想見三小姐,藥吃著也沒用,只讓奴婢點著燈給念三小姐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