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哪想蕭馳野這般沒臉沒皮,反倒把他給逼在門外,今日不點頭,他都不好走。紀綱從齒間擠出字眼“你少拿這套花言巧語詐我,就算你大嫂真的來了,我也不見。”
“那得見蘭舟啊,”蕭馳野沒抬頭,就這么說,“爹,蘭舟不懂這些禮,沒您在旁邊照顧,他可就要被我大嫂騙回離北做弟”蕭馳野卡了一瞬,極快地接道,“做弟婿了您要是想這樣成全我,我也高興。”
紀綱把馬鞭扔在地上,忍無可忍地說“你閉嘴”他得反駁蕭馳野,便咬牙道,“你甭想進門”
蕭馳野的寬袍稍敞,頸間的潮紅都退了。紀綱不讓他進門,他也不辯駁。雨下得急促,檐下有幾分冷意,紀綱的怒火不減,但適才直沖腦袋的勁已經沒了。
蕭馳野神色肅然,正色道“師父擔心的,我都想過。大哥跟大嫂感情甚睦,現在有洵兒,往后還會有孩子。離北不需要我再生,我也沒那念頭。師父看著蘭舟長大,盼他家室美滿,我知道,我也想。我愛他敬他跟他白頭到老,不也是美滿嗎師父信不過我,怕蘭舟日后受委屈,要給蘭舟找女子,我確實管不著,但我這條命都給他了,他要別人,就是殺我。”
蕭馳野不是尋常男子,他既有膽識也有手段,現在是壁玉成雙,看著都好,可是仗完了呢他若是變了心,有一萬種辦法能解決這段感情。紀綱最怕自己百年以后沈澤川孤單,現在誰都把沈澤川尊稱一句府君,只有在紀綱這里,沈澤川是川兒,還有要他操心的地方。
紀綱不敢賭,他信不過蕭馳野。
蕭馳野半晌沒得到回答,聽著后邊的木屐聲靠近。他微側頭,看到沈澤川衣冠整齊,拎著扇子偷瞟他一眼。
“不成,”紀綱像是回答蕭馳野,卻看著沈澤川,蒼老的臉上滿是滄桑,決然道,“這事不成。”
隔壁院子里的姚溫玉正在點香,他捏著香炷,熏得虎奴不肯挨著他。這兩日的雨一停,就該有蚊蟲了,姚溫玉也受不了這味道。他正端詳著那煙,就被奪走了。
喬天涯把這香湊到鼻尖嗅了嗅,皺起來,對姚溫玉說“這味也太沖了,哪送的給他還回去自己用。”
“行商送的,”姚溫玉轉動四輪車,面朝庭院,“柳州城的如來香,厥西賣得貴。”
喬天涯把香掐了,說“一股臭豆腐味。”
“柳州人都好食臭豆腐,”姚溫玉抬手揮了揮味,“一會兒跟費盛提個醒,別把這香點到府君屋子里了。”
喬天涯覺得他避著自己,便抬腳卡住了四輪車,說“你見不了他幾回,怎么就熟了”
“都是替府君辦差,”姚溫玉停頓須臾,側頭看著喬天涯,“沒有不熟的。”
喬天涯原本還有點興致,但他在跟姚溫玉的對視里,逐漸淡了笑意。姚溫玉以前是不肯跟喬天涯對視的,會惱羞回避,像是時刻都記著晚上的窘迫,然而現在他坦坦蕩蕩,仿佛還是那塊璞玉,沒沾過丁點欲望。
沒有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