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竹音唇間的胭脂涂了一半,她兩個小拇指的指腹上都沾著這點紅,但不是自己在涂,而是俯身交給了花香漪。花香漪抬著身,仔細地替大帥把唇上的胭脂涂勻。
“這個顏色真好看,”花香漪的聲音柔婉,“配大帥正好,夜里不顯眼。”她把最后那點涂好,側頭笑著問蕭馳野,“好不好看”
蕭馳野抱臂,看了半晌,難得遲疑,說“還行。”
戚竹音不是沒上過妝,她常服在家,或是朝服赴宴的時候都會點妝,但是任憑蕭馳野眼力超群,也沒看出來這胭脂跟大帥平時涂的有什么不一樣。
“你就不懂了。”花香漪用纖指撥開自己膝頭放著的帕子,里邊包著個鏤空嵌珠的小鏡子,她拿起來,舉給戚竹音看。
戚竹音就著帕子把手擦了,在鏡子里只能看見自己的唇部和下巴,她笑起來,說“好看啊。”
蕭馳野等了片刻,戚竹音就放下簾子出來了。
“大夫人是來給我算賬的。”戚竹音說道。
蕭馳野朝著空曠的夜咳了一聲,說“哦”
蕭馳野側眸,看著戚竹音。大帥年輕,但也不年輕了,起碼對于女子來說,她早就過了適婚的年齡。蕭既明和陸廣白跟她關系好,卻沒詢問過她婚配的事情,因為大家都知道,戚竹音嫁不了。
“三小姐心算了得,我在闃都時就有所耳聞,你府上賬目繁瑣,有她相助如虎添翼。”
“太后倒了,她在啟東不比從前,薛延清查完遄城就是荻城,花家岌岌可危,不讓她待在我身邊,我怕家里的姨娘胡鬧。”戚竹音身上還帶著點脂粉味,她沒沿著這個解釋繼續,而是調侃道,“況且我這么喜歡女孩兒。”
蕭馳野站定,兩個人已經登上了城墻。
“你的蝎子回來了。”戚竹音說道。
蕭馳野指著東南方,說“有熊部愿意給你讓開道路,他們想退到鎖天關東部草野,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戚竹音抬起的臉映在火光里,花香漪說得不錯,這種顏色的胭脂不顯眼,被夜色沾染了,就像是戚竹音原本的顏色。她神情玩味,說“達蘭臺傻啦。”
放棄青鼠部的地盤回到已經被黃沙埋沒的雪風東側,這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
“他不傻,”蕭馳野說,“他給你讓開道路,想要你繞到格達勒,等你到了格達勒,他就是卡住你退路的手,那個時候對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那達蘭臺還是個傻子,因為這么淺顯易懂的戰術你和我都能看出來。”戚竹音指尖敲打著臂側,她眺望著夜色深處,“你跟陸廣白混久了,學的都是他的土氣,站在地上就想掘地三尺,恨不得把方圓數千里的地形都記在心里,卻忽略了部族本身。”
戚竹音繞開蕭馳野,她撐著墻垛,輕巧地翻了上去,踩住豁口,彎腰檢查著墻頭機弩。
“達蘭臺給我讓開道路,我猜他不會回阻。有熊部沒有那么多戰士,達蘭臺只能選擇集中兵力,否則他抵擋不了任何一方的攻擊。”
蕭馳野想了須臾,說“你是說達蘭臺要集中兵力攻打其他地方”
“我離開邊郡,這里的四萬守備軍要走一半,沒有了陸廣白,就沒有能跟他們打來回的將領,此時不攻更待何時”戚竹音說道。
“那也不劃算啊姐姐,”蕭馳野說,“既然達蘭臺兵力不夠,那他打掉了邊郡,你就會很快回程,他還要受到后方蒼郡守備軍的襲擊,根本守不住邊郡。他費盡周折到這里,不會像哈森一樣只是為了糧食。”
戚竹音直起身,側頭時被風吹亂了頭發。她不像陸廣白那樣繼續推演,而是說“那我們試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