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的速度快,”霍凌云打斷費盛,“哈森如果想要阻攔敦州援兵,現在調兵往南側走還來得及,不能真的把時間賭在今夜。”
哈森的優勢正是對中博地形的了解,敦州守備軍不是錦衣騎,他們得靠雙腳奔跑,只要被騎兵阻攔,就有可能在端州后方停滯,耽擱救援的時間。
“我們要一直守到邊郡援兵來,”霍凌云手指順著邊郡的馬道往端州劃,“二爺南下時說過,只要哈森動了,大帥就會繞回格達勒突襲哈森的背部。不論如何,哈森在端州境內都待不了太久。端州城墻堅固,不愁糧食,我們起碼還能再守兩日。”
再守兩日。
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沉了心。
喬天涯轉頭,望出墻垛,道“背水一戰啊。”
陰霾籠罩著天穹,昨晚還算壯麗的茶石河淪為慘白的破絮。城墻澆過雨后就會發烏,守備軍繼續清理城門戰場,不論是哪方的士兵,只要變成了尸體,就會疊放在一起。那些人面同樣慘白,晾在泥潭里,像是缺水干枯的萋草。
沈澤川單獨走下階,到水缸旁邊洗臉。他撐著單臂,看著自己的右手。他把手浸泡在清水里,帕子上的血污頓時蕩開。
阿野的帕子臟了。
沈澤川解開帕子,雙指被勒得發腫。他轉身坐下來,擰干藍帕子,把帕子晾在膝頭,仰起頭,目光定格在上邊。
風吹拂著旁邊的樹,落下了一地的葉。
沈澤川靠著水缸,睡著了。
哈森用手舀起河水,他把臉埋在其中,朝著東方,做出告別。他腳邊的人頭連綴成股,彎刀被鮮血染紅,新裁的皮衣露出雙腕,袖袋里藏著朵兒蘭給他的赤緹花。
年邁的智者掬起河水,澆在哈森的頭頂,說“天神庇佑悍蛇部的雄鷹。”
哈森抬起濕漉漉的臉,他望著智者,問“我會贏嗎”
智者俯身撫摸著哈森的額頭,渾濁的眼睛里承載著河流,他似乎比茶石河更加年長,其智慧絕非巴音能夠比擬。他跪下來,捧著哈森的臉頰,緩慢地說“你已經站在了我們不曾到過的地方。”
“還有匹狼守在前方,”哈森說,“我殺了他的父親。”
“狼王咬死了你的兄弟姐妹,”智者垂老的面容猶如大漠里荒蕪的沙丘,“赤緹天神給予的慈悲伴隨著痛苦,他奪走了草場和藍天,我們早已不死不休。”
哈森下巴淌著水珠,他靜了片刻,沉聲說“我會贏的。”
沈澤川被砲轟聲驚醒,他睜眼的那一刻覺得渾身發涼,在凌亂的腳步聲里,他迅速纏回帕子,站了起來。
“點火”
周圍的火把霎時間亮起,沈澤川踩著階上了城墻。
“還有騎兵在渡河,”費盛眺望著遠方,“他們正在聚集向端州。”
沈澤川喝掉喬天涯遞來的姜湯,說“哈森來了。”
“騎兵分翼了,”費盛背后冒出冷汗,“不好,他們要三面沖鋒了”
騎兵好似只正在打開雙翼的鷹,中鋒凝聚成股,其數量遠超白晝,兩翼持火繞行的騎兵飛快奔走。
“通知南北門,”沈澤川砸掉碗,提高聲音,“嚴防死守”
他話音還沒有落定,跟前的墻垛就“砰”地塌掉了一半。墻頭的錦衣騎和守備軍全部跑起來,弓箭手架著破爛的墻垛,拉開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