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嶺便道“他們恩施三城,我們惠及六州,府君功垂三境乃是實績,絕非新帝能夠比較的。茶石河防線也是我們聯合離北和啟東打下來的,二爺又有平定邊郡、東進大漠的赫赫戰功。論業績,中博離北無可匹敵。”
沈澤川獨坐上位,若有所思。
“還有一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三城民田初定,”周桂點在闃都,“但是今年流亡到中博境內的百姓還是只增不減,這是什么緣由”
“世家管轄八城時日已久,所謂的侵占民田,并不是僅僅是指八大家。當年太傅推行黃冊制度,正是為了扼制田產侵吞的現象。丹、蕪、遄三城確實理清了田稅,可這筆田稅也是潘、韓、費三家向下強征湊出來的,換言之,還有很多依附于世家卻不是世家出身的流匪在境內偷占民田,他們把這份空虧繼續算到了平民百姓身上。”姚溫玉看向沈澤川,“世家既然叫作沉疴,就不是輕易能根除的。”
“元琢說得正是,”沈澤川打開茶蓋,又蓋上了,“推行黃冊不難,難在逐年累計,需要內修政務,督察填報,各地官吏選任也是重中之重。闃都近年來耽溺于派系軋斗,寒門和世家各有損耗。等到新帝上位,正是朝堂空虛,要職無人的時候。薛修卓即便有心力挽狂瀾,也是獨木難支。”
孔嶺說“闃都如今連月俸都發不下來,還要支撐四萬都軍的軍費,時間越久,他們越拮據。百姓不能興業,薛修卓手里的銀庫撐不過今年冬天。”
“事到如今,”沈澤川說,“打的就是筆墨戰,且看闃都如何應對吧。”
竹簾輕起,費盛握著信入內,道“主子,二爺來信了。”
孔嶺看天色已晚,便帶著周桂和高仲雄起身,對沈澤川說“今日太晚了,府君也該入寢了,我們便先退下了。”
沈澤川待他們陸續走后才打開蕭馳野的信,信紙一開,里邊掉出幾只紙折的小狼。
吾妻見信如面。
沈澤川指腹撫過這行字。
遠征無險,鐵騎已至漠三川,十一月可抵達阿木爾老家。我借回顏部之便,以互市惠利拉攏漠三部,欲竭三部之力同伐禿鷲。糧餉充足,芋頭管飽,唯獨陸廣白太吵。倘若一戰可勝,便能趕回家中與你過年。想你。
沈澤川看到底下,蕭馳野拿炭涂了張黑黢黢的星夜圖。沈澤川把短短幾行字反復看了良久,燭光照窗花,茨州的夜還算涼爽,茶石河以東卻已經入秋。漠三川都是貧瘠荒灘,風沙粗糙,不知道蕭馳野回來的時候會不會瘦。
沈澤川有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那句“想你”。
蕭馳野的家信后面還有封蓋著帥印的公箋,沈澤川打開,發現是陸廣白的信。
數日后馬蹄破寂靜,寒夜未醒,勒馬的人就出示了自己的腰牌,沖守營的兵喊道“急遞鋪火牌,速速開門,我要見東烈王”
戚竹音披衣時已有預感,她掀簾出來,就著沽藍天色,看到了急遞鋪的符驗。她說“軍報”
“軍報”急遞鋪的官員翻身下馬,跪地行禮,高聲說,“兵部特批,要東烈王戚竹音即刻出兵燈州,討伐中博亂黨”
戚竹音唇線微抿,沒有立刻回答。
急遞鋪的官員隨即站起來,抬高火牌,道“圣命特授,皇上欽點東烈王出兵”
“四萬都軍就在丹城,”戚竹音說,“邵成碧為何不動天妃闕是大周的天險關要,我的兵越一次,就要耗費數萬軍餉。”
“內閣已經批復兵部,啟東軍餉不日就到。”官員生著張容長臉,原是邵成碧麾下舊部,特地來要戚竹音出兵的。他不卑不亢,繼續說“逆臣亂黨的野心昭然若揭,總督駐兵丹城實為守衛闃都。沈氏賊子此刻傾兵茨州,背部空虛,只要東烈王出兵,即可與總督前后夾擊,圍殲亂黨。”
戚竹音不應。
官員迫近一步,他腰間佩戴著御賜黃帶,還佩戴著御賜名刀。戚尾頓時跨出來,擋在戚竹音身前,呵斥“見王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