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鎖闃都,李劍霆的身形很快就被凄雨遮掩住了,她是這巍峨殿叢里的一朵遺云,散得太快,連“對手”都稱不上。正東門的城門在“吱呀”聲里不斷震動,重新登上城墻的羅牧竭力調動著城內士兵。
“弓箭手預備”
羅牧的調令尚未下達,澹臺虎就在雨中斷聲暴喝“撞門”
言語間,中博的單梢炮已經展開砲轟,久居闃都的都軍招架不住,反倒是羅牧帶來的雜兵還有余力。羅牧在茶州精于守戰,最不怕的就是土匪,如今澹臺虎在他眼里就是個土匪
“呸”羅牧吐著嘴里的泥土,冷眼看著城下守備軍強攻,“闃都城墻百年不倒,光憑幾個單梢炮,就是砸到明年,這里依然固若金湯。”他扶著墻垛,朝底下的澹臺虎高聲喊道,“澹臺虎,你我共事一場,今日若想保全顏面,不如就此跟我投誠朝廷,這場仗你打不贏”
澹臺虎記恨羅牧陷害自己一事,正帶著一肚子火氣,聽他這般說,不禁怒火中燒,蹬著撞車的屁股,道“閉你媽的嘴”
他這么一踹,士兵們當即奮起,跟著澹臺虎一起推著撞車再度撞上城門,讓城門發出轟然巨響。
豈料羅牧冷笑片刻,揮手喝道“放”
雜兵早已準備妥當的石塊從六丈高墻飛墜而下,驟雨冰雹般的落在守備軍中,就是戴著頭盔也吃不消,被石塊砸中的人輕則身殘,重則斃命。撞車附近的士兵抱頭躲閃,車轱轆被砸中,整個車身頓時斜傾,因為重量驚人,僅憑幾個人攔不住,只能看撞車翻進泥洼里。
澹臺虎抹著臉上的泥水,知道自己又他媽中計了,羅牧不過是激他罷了
“老虎”費盛策馬繞行,單臂擒著中博軍旗,遠遠地沖澹臺虎大聲說,“我傳府君的話這場仗你痛快地打”他猛地揮動旗幟,指著闃都,“不論成敗,你澹臺虎都是中博的好男兒”
好男兒
澹臺虎的熱血倏忽上涌,灌滿胸腔,把雙掌燃得微微發抖。他受蕭馳野親自教引,卻在沈澤川座下屢次犯錯,可是沈澤川仍然給他機會,他忽然抬手照著自己的臉頰就是幾巴掌。
這巴掌打得狠,在暴雨里顯得格外響亮。
澹臺虎的雙頰被扇得通紅,他刀疤掩蓋的眼睛微張,那股沖勁猶存,卻冷靜了些許。他獰聲答道,“此戰不勝,我澹臺虎就不配再做府君的臣、二爺的將今日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為吾主踏開這扇門”
王宮里的太監宮娥們相爭奪物,城門的廝殺聲傳遍闃都,他們都想在城破前逃跑。明理堂的燈只亮了一盞,風泉脫掉了宦官的衣袍,端坐在茶案側旁。他削瘦的身形在重疊飛舞的白紗間,猶似少年郎。
雨聲疾濺如琴音,天光昏暝似長夜。
風泉攏著那盞微弱的燈,在飛紗間抬起頭,露出半張臉,看見一雙烏黑的靴子停在了薄紗前,雨水沿著對方的劍鞘滴落,在鏡子般的地面上暈出窄窄的漣光。
“你以為會看見誰,”風泉陰柔地說,“邵風泉嗎”
喬天涯摁著劍鞘,垂著淋濕的發縷,望不透那層層白紗。他沉重的衣袖垂落在側旁,像是困住了握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