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暴躁嗎?”
“暴躁。”
“那不都是被你氣的,但凡你爭點兒氣……”
“我還不夠爭氣嗎?我現在職位比顧硯秋還高呢。”
“我說的不是這個爭氣。”賀松君擰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就不能和她保持距離嗎?!”
“不是你說的打入敵人內部嗎?”顧飛泉笑吟吟道。
“少糊弄我,我還不知道你,打小你就跟我作對,不聽我話,上了大學更是幾個月才回家一趟,不就是為了躲著我嗎?現在好了,有個妹妹了,哪怕人家是小三的孩子,你也屁顛屁顛地上去討好,也不看看人家理不理你。”
顧飛泉眸光慢慢冷下來:“媽,差不多得了。”
賀松君立馬指著他鼻子道:“你看看你,就是現在這樣,我是你親媽還是人家是你親媽,我一說別人你就跟我翻臉。”她撒完潑又抹起淚來,哭哭啼啼道,“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你,費勁千辛萬苦,現在可倒好,胳膊肘凈往外拐。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媽嗎?”
從小到大,賀松君這句話說了沒有十萬遍也有九萬遍,即使顧飛泉在心里勸說自己一定要有耐性,不能發脾氣,但是在賀松君把臟水再次潑到沈懷瑜和顧硯秋身上時,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媽,我有點事先回房了。”
賀松君:“你給我站住!”
顧飛泉大步走了,只留下她一個決絕的背影。
賀松君朝樓上書房的方向看過,眼里的憎惡之意越深,幾乎要化為實質。
先是她的母親毀了她的一輩子,現在又要來禍害她的孩子,這對母女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他們?!為什么?!
顧硯秋先側耳貼著書房的門聽了一會兒,再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顧槐的聲音一如往常。
顧硯秋推門進去,喊了聲:“爸。”
顧槐站在書桌后,面前鋪著宣紙,手上拿著一支毛筆,在寫字,神情專注,頭也不抬:“有事?”
“沒事,回來看看你。”
顧槐將鎮紙往下壓了壓,手腕運筆,起承轉合,一點都不抖,流利順暢,說:“有心了。”
顧硯秋視線從他手腕上移開,落在紙上,上面抄的是蘇東坡的一首詞《蝶戀花》,寫完“墻里秋千墻外道,墻里佳人笑”,顧槐頓了下筆,在硯臺里蘸墨,淡淡道:“再有兩個月就要收網了,你有什么看法嗎?”
“已經準備好了,但我有一個問題。”
“嗯?什么問題?”顧槐重新下筆,輕輕地勾了一點。
“顧飛泉他知道嗎?”
“你說收網的事嗎?”
“嗯。”
“知道啊。”顧槐說,“他在家里這么久了,自然知道我和你真正關系怎么樣,在公司里逢場作戲如何瞞得過他?”
“你相信他?”顧硯秋這句話帶著濃濃的疑問,好像是真的極其不解似的。
顧槐輕輕笑了聲,顧硯秋進來這么久他終于抬起了頭。顧槐額頭上的皺紋很深了,卻不像之前那樣不怒自威,嘴角挑出一個戲謔的弧度:“我的乖女兒,他現在不是跟在你屁股后頭討好你嗎?難道你不相信他?”
顧硯秋:“……”
顧槐道:“這個孩子本質不壞,性子、品行都可以,給你當個副手正好。”
顧硯秋還要繼續試探,顧槐已經寫完了最后一筆,道:“你來看看我這幅字怎么樣?”
沈懷瑜喜歡抄經,書法寫得好,顧硯秋小時候也受過一點熏陶,自己跟著練過,算懂一點兒,看完以后誠實地點評道:“入門水平。”
顧槐沒生氣,笑道:“謝謝你沒說我是狗爬水平。”
顧硯秋彎腰在宣紙上輕輕地吹了下:“怎么突然想起練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