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賀松君驟變的臉,顧飛泉將心里的猜測說出了口:“比如說有人告訴你,只要你生下我,就可以嫁進顧家?”
“不是!”賀松君否認得激烈,“不是這樣的!”
她眼眶泛紅,顧飛泉態度軟化,溫聲細語地問:“那是什么樣的?”
賀松君呼吸著倒了幾口氣,艱澀地咽了咽喉嚨,說:“我……我發現有你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月了,醫生說,我身體不是很好,要是把你打掉的話,以后再想懷孕就有點難了。而且,而且……”
“媽您別著急,慢慢說。”顧飛泉輕輕撫著賀松君的背。
“而且你當時特別活潑你知道嗎?天天在我肚子里打拳,我能感覺到你是很想出生的,想見見這個世界是什么樣子的。”賀松君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所以我生下了你。”
顧飛泉也看著她,漆黑的眼睛里很淺的水波漾了一下,倏忽消失無蹤。
賀松君垂在身側的手指不易察覺地輕輕顫了兩下,屏住呼吸,和高出自己一個頭的兒子對視著,不敢落入下風。
對峙良久。
顧飛泉突然笑了,手執起賀松君的手,男人干燥的手掌包住母親細汗浸濕的掌心:“媽,你這么緊張干什么?”
“我沒緊張,就是穿得多了有點熱。”
“我讓人給你送幾件薄一點的衣服過來。”顧飛泉彎腰抱住賀松君,下巴在婦人瘦弱的肩膀上蹭了蹭,喃喃的喚了一聲,“媽。”
“怎么了?”賀松君有些心慌。
“沒什么,就是叫叫你。”
“你這孩子。”賀松君緊張地笑了下。
“媽。”顧飛泉又喊了一聲,像個大孩子,充滿依戀。
“又怎么了?”
“謝謝你。”
“突然謝我做什么?”
“我在你肚子里調皮,害您受苦了。”
賀松君這回是真的笑了,拍拍青年寬厚的肩膀:“行啦,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你這樣的叫什么你知道嗎?叫媽寶,我跟你說現在的小姑娘都不喜歡媽寶男。”
上了年紀的普通中年婦女就是這樣,尤其是有孩子的,孩子還單身,什么話題都能扯到對象身上去。
顧飛泉聽著就腳底抹油,打算溜了。
賀松君:“上回你說姓尹的哪個姑娘怎么樣啊?怎么這么久了都沒個動靜啊?是不是人家沒看上你啊?碰到什么問題了,你跟媽說,你別跑啊!”
賀松君望著快步跑走的高大青年,在他背后喊道:“每次一讓你找對象你就跑,你還能打一輩子光棍啊?”
顧飛泉已經徹底沒影了。
賀松君進了顧槐的病房,給電熱水壺接了壺水,插上開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著壺里的水燒開。
她搓了搓在溫暖的病房里依舊冰涼的手,朝里哈了口氣。
她發現肚子里有了顧飛泉是在三十年前的冬天,她和顧槐已經分手了,自己住在用顧槐給她的錢買的一個小房子里。那年冬天很冷,外面冰天雪地,賀松君一個人從醫院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來,心里裝著這個重|磅炸|彈。
她是不敢跟家里的爸媽說的,賀家爸媽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要是知道她未婚先孕的事情,男朋友還分手了,怕是要當場氣得進棺材。
賀松君慌極了,她怎么就懷孕了呢,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要是生下這個孩子,以后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就算不考慮這個,她工資最多比微薄好上一點,手頭還有一些積蓄,但是養育一個孩子,需要多少成本她還是知道的,她不傻,不能把自己的未來和孩子都賭上。
她思考了幾天,決定去醫院打掉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