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連著下了一個禮拜了。
凌粟站在窗邊,一邊攪和著鍋里的骨頭湯,一邊伸手撓了撓自己堅強不屈往天上翹的一撮呆毛,嘆了口氣之后,墊腳伸手開了窗子。
他院子里有的一樹小山茶開要開不開的,暗粉色的花苞掛著點雨滴,嬌得剛剛好。
凌粟拿起手機剛想拍個照,姿勢都已經拗到半路了,就聽見自己手里的搬磚又震又叫,差點沒把凌粟嚇進旁邊的鍋里。
他無奈地接起電話:“老哥哥,又咋了。”
電話里的聲音嘹亮得精氣神十足:“今天吃啥啊”
凌粟就知道是自己爺爺打來的,無奈地地往鍋里張望了一眼,安慰餓了的老小孩兒:“骨頭湯,蛋黃南瓜和青團。”
“好嘞”
凌粟笑著應了兩句,花也不拍了,掛了電話之后就任勞任怨地去拯救煮得已經開始頂鍋的骨頭湯。
老小孩兒前幾天摔了一跤,從老年大學的樓梯上咕溜溜滾了一路,把自己滾進了醫院的住院部。
凌粟作為全家唯一一個閑人,自然肩負起了廚子保姆的重任。
把早上做好的菜在飯盒里裝好,最后把剛燉好的湯倒進保溫壺里,凌粟吹著自己被燙得發紅的手,拎上大包小包,把祖宗裝進貓包里背上,這才出了門。
海城的市三院是全城最不起眼的醫院,醫療水平一般,硬件設施勉強,地理位置尷尬,就醫環境聒噪,唯一的好處就是在老城區離凌粟的小院子很近。
凌粟有個院子里的咖啡店,不大,但很有名,平常沒少在凌粟的vog里出境。
因為凌粟的手藝和他那張臉,和他小有名氣的生活vog,盡管這家小店的上班時間比店里小姑娘的大姨媽還要紊亂,但卻每次都能排長隊。
最近凌粟要去陪床,已經快有小一周沒開門了。
他每天都能收到各種聲淚俱下的哭訴,說要是再不開店,粉絲們就該去街上貼廣告單尋人了,凌粟這才找了咖啡師朋友應急,順便把家里的祖宗放過去安撫安撫民心。
哦對,凌粟養貓。
他有一只緬因,叫祖宗。
還有一只布偶,叫大爺。
作為一個母胎soo至今的鈦合金單身漢,凌粟全家就他一個底層被剝削勞動群眾。
吃的是剩飯,擠出來的是貓糧。
可憐的要命。
凌粟搖著頭,從公車上下來,舉著飯盒和保溫桶,一路艱難地穿過堵在門診門口的大爺大媽,淋著雨小跑著進了住院部。
三院住院部的人不多,人數中的大部分也都是一些老人家,日光燈照著寂靜又空曠的走廊,甚至顯得有些嚇人。
凌粟膽兒小,把保溫桶護在胸前快步進了電梯,在出了電梯聽見自己爺爺穿透力極強的大嗓門兒之后才安下心來。
凌粟他爺爺之前在單位里就是搞人事工作的,一張嘴叭叭叭叭叭叭簡直是個被耽誤的相聲奇才,他們病房六張床位,凌爺爺一住進去就成了大家的寶貝,每天鬧哄哄的跟開大會似的。
凌粟笑著推門進去,一一和剩下幾位爺爺打招呼。
凌粟大學畢業沒幾年,一張娃娃臉和一頭柔軟蓬松的天然小卷毛更是讓他看著顯小。這會兒提了個小飯盒進來,活像是才下課了來給送飯的小朋友。
“小凌來了啊,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啊。”靠窗有人問他。
凌粟還沒抬頭,就聽見自己爺爺有開始得吧得。
“骨頭湯”凌爺爺晃蕩著腦袋,“我們凌粟那燉的湯啊嘖嘖嘖嘖”
凌粟低頭給他掖了掖被子,從自己的拎著的袋子里拿出飯盒和保溫壺。就在他低頭的時候,他卻突然感覺手邊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有點窸窸窣窣的很小的動靜。
“喲,帶這么大一鍋。”凌爺爺的腔調瞬間不對了,“我才不要跟這些糟老頭子分呢。”
“得了。”凌粟把病床搖起來讓他做好,毫不留情地戳穿,“這里明明你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