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軍營里哀鴻遍野。
重傷的大多都是戰俘和平民。軍醫隊里沒有那么多床位。傷員們躺滿了一地。呻吟,哭泣,咒罵
“滾你們這些殺人犯”一位老者憤怒地推開欲攙扶他的士兵,手掌在士兵臉上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那年輕的士兵無措地站著,半邊臉紅腫,眼神又難過又悲憤。
伊安走了過去,將士兵打發走,扶住了老人。
“啊,神父,圣主為什么不庇佑我們”老人抓住了伊安的手,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他哭訴著自己死在轟炸中的兒子和老伴,哭訴被毀的家園,泣不成聲。
“為什么為什么要對我們做這樣的事我們從來不參與戰爭。只要誰能讓我們有安穩的日子過,我們就擁護誰。可克魯維亞煽動我們的年輕人去前線送死,你們的士兵轟炸我們的家。這一場戰爭到底在爭奪什么”
老人反復發問“圣主在哪里我們需要他的保護,求他賜予我們圣光”
伊安陪同老人祈禱。
越來越多的人走了過來,坐在他們周圍,跟隨著神父誦經的聲音,一起為亡者禱告。
年輕神父朗誦經文的聲音并不高。他口齒輕柔,嗓音清朗而富有磁性。經文自他口中而出,帶著奇異的安撫的力量,就像一道清涼的泉水,緩緩流過每個人的心田。
滋潤了焦土,帶走了蕪雜和痛苦,只剩下最純凈的安寧。
在這樣悲慘而無助的時刻,宗教總能夠發揮其強大的功效,給人們漂泊無依的靈魂一個落腳的地方。
因為戰地醫療條件簡陋,藥品短缺,得不到有效的救治的重傷患者不斷死去。士兵們把白色的尸袋抬出了營地,暫時堆放在河流下游的一塊高地上,準備分批焚燒。
“馬德堡的軍艦要兩日后才能到。”萊昂煩躁,“有隕石群要過境,軍港所有的軍艦都已暫停起落了。”
“可很多傷者恐怕等不到兩日。”伊安愁眉緊鎖。
“可我們只有等待。以及祈禱”萊昂坐在屋前的臺階上,用力抓了一把短發,“該死的帕特這個狗娘養的東西我居然就讓他這么沖過去了”
“這不是你的錯。”伊安將手放在了萊昂滿是沙塵的肩上。
厚重的懊悔和痛苦涌了過來,并且夾雜著憤怒。對帕特的憤怒,以及對自己的憤怒。
伊安接納了這些負面的情緒,開始一點點去疏導、化解。
“我們都沒有想到帕特會走到這個極端。我們看到了征兆,但是都沒想到惡果來得這么突然。”
“我放縱了帕特。”萊昂將伊安的手抓在掌心,眼底泛紅,“我本可以繼續阻止他的”
“放縱他的是軍部。”伊安堅定地說,“你早就對帕特的狀態向軍部報告了數次,是他們置之不理。你軍階比帕特低,你在這之前,按照軍規,確實不能對他采取任何強制措施。”
“可我放縱他去清剿最后的叛軍。”
“你之前考慮過他會這么做嗎”
萊昂沉默了很久,才說“如果我說腦中沒有閃過類似的念頭,那我就在對你撒謊,伊安。但是我抱著僥幸的心理。我想這天下總不會有這么湊巧的事。所以我放任了他。這確實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拿那些平民的性命去冒險。”
“那我和你一樣有罪。”伊安輕聲說,輕靠著萊昂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