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以秦明月這行外人的眼光,也能看出王瑩確實是個唱戲的好胚子。
也確實如此,而王瑩之所以沒立起來,不外乎因為有秦海生的美玉在前,而她年紀太小,心志不穩,一上臺就露怯。從本質來看,她其實唱得挺好的。
眼見有人和聲,劉三弦彈起更是起勁來,而王瘸子也抱著他的鼓板,跟著一同奏了起來。
一時間,三弦聲鼓板聲混著少女還顯稚嫩的水磨腔,竟讓這簡陋的小院里顯得分外詩意纏綿起來,大家俱是目露笑意的看著,享受著難得的閑適與安寧。
還有三個人沒走出屋門,那就是錢老七一家三口。
“呸,一群窮酸的,都這會兒了,還在這里逗樂。”錢老七站在窗子根下往外望著,邊望邊呸道。
小錢子坐在一旁,還略顯有些稚嫩的臉上滿是為難“爹,你又何必這么說,班里的其他人對咱們都挺好的,包括鳳樓哥他們,也從沒拿咱們當過外人。”
錢老七回頭瞪著兒子“沒當過外人沒當外人有用嗎沒當外人能給你吃得起肉喝得起酒沒當外人咱們馬上就要流落街頭了你這混小子,老子不想跟你說,你給我少插嘴”
無端挨了通訓斥,小錢子只能蔫蔫住聲。
錢嬸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嘆著氣問“你真打算投奔那李老板,人家會要咱嗎”
比起丈夫,顯然錢嬸要有自知之明的多,她和男人本就是半路出家,之所以能還看得過去,不外乎是因為兩人本就唱搭伴的,所以并不顯眼。可讓他們獨挑大梁,別說人愿不愿意了,首先錢嬸自己就露怯。
“以咱倆的人才,又是主動送上門,我就不信那李老板不要。再說了,就算不能上臺挑大梁,只要能背靠著這惠豐園,怎么也比跟著他們這群人出去喝風吃土得強。”
錢嬸囁嚅道“當年若不是秦老板,咱們兒子”
這秦老板指的自然是秦默然。
錢老七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你們母子倆能不能不提這個了,我知道當初是秦默然救了咱兒子,又收留了咱們一家,我們欠他的情,可這么多年也該還完了。之前秦默然死的那會兒,我就想走,要不是顧念著舊情,咱們什么地方不能去,難道你忘了之前毛老板想請咱們過去的事”
這倒是事實,不過當初可不是錢老七兩口子顧念舊情,才沒有離開慶豐班的。而是錢老七故意拿喬想抬身價,而那個戲班顯然就是想找幾個不用花錢培養的人充充人手的。一個自認天縱奇才,無奈境遇不佳,一個則是可有可無,自然不成事。
事情明明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卻依舊讓錢老七惦記著,讓他來想分明是毛老板吝嗇舍不得花銀子,又想端老板的架子,也因此格外忿忿不平。甚至沒少拿這事到外面說,不過他對外人可不會說自己主動想攀高枝,而是說有人想挖自己,他顧念和慶豐班多年的情分,才會忍痛拒絕的。
其實事情到底怎么樣,大家心里都清楚,不過是顧忌彼此的顏面,懶得去戳破他罷了。
錢嬸是個沒主見的,見男人說得這么堅決,只能小心道“那你再去探探李老板的口風”
錢老七一攥拳頭,咬牙道“我這就去,我可不能再跟他們一起四處搭草臺子討生活,合該這樣的大戲園子才適合咱們”
說完,他就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