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唱什么曲牌。
好吧,秦鳳樓還是用腦海里固定的想法,以為妹妹只是要排新戲,并沒有意識到秦明月其實是想從根本上改變它。
戲的曲牌名目繁多,大體就是依聲填詞,固定的音調,固定的格式,填上詞就可以了。這是唱腔曲牌,還有器樂曲牌,器樂曲牌是由唱腔曲牌繁衍而出,用現代這會兒的話就是配樂。例如喜慶、宴會、發兵、升堂、升帳等環境氣氛的渲染,或對某些特定身段表演的烘托,都有特定的曲牌。
因為秦明月沒學過戲,只知一些皮毛,所以她并沒有去強求學這些。這也是為何她選擇推翻重建,而不是在原有基礎上去學習。因為戲這一字看似簡單,實則內里太過復雜。
秦明月和秦鳳樓說先不提曲牌,還是先決定戲本子吧。
提起這個,就要說說了。
因為蘇州城靠近南戲發源地,這里的戲劇市場比常人想象中更加繁榮。
各種大小戲班子枚不勝舉,有名頭的,沒名頭的,還有各處戲園子戲樓,相應的,自然還有一系列依仗這些吃飯的各色行業。
其中有一行,說是行,最起初不過是有些落魄書生因為生活窘迫,為了維持生計,便偷偷寫戲本子賣給一些戲班子,給戲班增添新戲,另外自己也能混口飯吃。
因為這是有辱斯文之事,所以大家都藏著掩著,之后南戲走入上流社會之中,漸漸為一些文人雅士所接受,有些文人雅士偶爾也會寫一些戲本子,找個自己喜歡的戲班,或者自己組建個家班讓人唱,這行才逐漸繁榮起來。大家再寫個什么戲本子,非但不藏著掩著,反而覺得是一種極為風雅的事。甚至有些文人書生互別苗頭,比著誰寫的戲本子更為風雅,誰填的曲牌更受歡迎。
當初秦默然還在那會兒,就經常找人買戲本子,秦默然死后,慶豐班處境窘迫,就只能演一些手上有的老戲。可看戲這東西,就好像是看電影一樣,一個片子看多了總是會煩,為了維持慶豐班的生計,秦鳳樓這個做老板的,無奈只能親自下場操刀。
這是秦明月從原主記憶中得知的。據悉,秦鳳樓寫過許多戲本子,反響還算不錯,就是因為他能層出不窮的拿出新戲,用來博個彩頭兒,當年秦默然死后,那會兒秦海生還沒有出師,慶豐班才能度過中間那段艱難的歲月。
而這秦鳳樓也是個能屈能伸的,當初帶著一眾老弱婦孺,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去鄉下各處去搭草臺子。因為鄉下人審美與城里人不同,大多偏向粗俗,甚至讓一些文人雅士來看,鄉下人喜歡看的戲俱是些不堪入目的。可秦鳳樓卻適應良好,用現代這會兒的話來說,能登大雅之堂,也能迎合低俗市場。
連著翻了幾個大哥以前寫的戲本子,秦明月心情有些詭異望了他一眼。
而秦鳳樓面色酡紅,臉上帶著一種莫名的羞恥感,他極力忍著不把東西從小妹手里奪下來,掩飾地說道“小妹,你看這些做什么,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這些東西”
好吧,確實如此。
以前的秦明月怎么說吧,有一點清高,這點清高不是說別的,大抵是從小受秦默然的熏陶,她天生有一種固執的認知,那就是他們的身份是低賤的,但戲卻是高雅甚至文藝的。所以以前秦明月特別不能理解她大哥為什么要投其所好寫一些低俗的故事,讓戲班里人去演了給鄉下人看。
到底秦明月是個懂事的小姑娘,雖心中不敢茍同,但她知道大哥都是為了維持戲班生計,不指責也不評判,只是從來對這些不太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