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祁煊從一個農戶手里買了這輛牛車,他就仿若是進入了一種角色扮演的狀態中,尋常嘴里總是爺、爺的,現在則都成了我。一路行走過來,碰到有同行的村民什么的,還會跟人嘮兩句,可把秦明月看得無語至極。
不過她并沒有制止,顯然祁煊這樣,更有利于他們接下來的路程。也是河督署的那群人估計沒捉到兩人,顯然有些狗急跳墻了,看似祁煊二人走了不少路,實則這地方離武陟縣并不遠,一路上總能看見有成群結隊的河營兵卒沿路排查。
這邊秦明月聽到話后,還沒來得及搭腔。那邊祁煊見后面走來一老漢,就特意放慢了速度。這老漢肩上挑著扁擔,扁擔前后各掛了一個籮筐,其中一個籮筐里放著幾袋子東西,而另一個籮筐里則是坐了個小男娃。老漢已經上了年紀,還要挑著這么重的挑子,他忙把車停下。
“大叔,您上哪兒啊,若是順路,小子捎您一程。”
老漢將挑子放下,抹了一把汗,“你是哪個村的后生,真是好心腸。縣太爺在鎮上發糧食,這不,我腳程慢,就特意趕早來了。”
“那真是剛好,我們也打算去鎮上。”
其實祁煊并不意外這老漢是去鎮上拿賑濟糧食,因為這兩日總能見到附近的村民成群結隊一同上路。也是這附近周遭地勢高,受災并不嚴重,若是換成其他地方,大抵是見不到這種熱鬧的場面。
不過現如今朝廷賑恤事宜早已步入正軌,老百姓們的日子也漸漸恢復了正常,雖各地還是顯得有些蕭條,但想必要不了許久,老百姓們就又能開始安居樂業。
祁煊下車幫著老漢將籮筐搬到車上,又等那老漢和孫子坐上牛,才又趕了牛車往前行去。
老漢抱著孫子坐在秦明月對面,秦明月見那孩子面黃肌瘦,神情怯弱,忍不住就從身邊一個小籃子里拿了個果子遞給他。
“使不得,使不得,坐了你們的車,哪能還吃你們的東西。”老漢忙拒道。
秦明月一把將果子塞到小男娃手里,并道“這不當啥,這些果子是我男人在山里采的,野生野長,不花錢的東西,給孩子吃。”
前面趕車的祁煊,聽到這句我男人,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回頭分神道“大叔你千萬別客氣,就是一些樹上摘的果子,我這媳婦是個體弱的,尋常吃飯總是嘴里沒滋味,就摘了哄她吃飯。她也吃不了幾個,放在那里都糟蹋了。”
老漢這才將果子拿了過來,放在袖子上擦了擦,遞給了小男娃。
“兩位真是好心人啊,這果子擱在平時,自然不是什么稀罕物,可這壞老天突然發了這么大一場水,能吃的東西都沖沒了。現在是皇帝老爺派了大官下來賑災,還給人發糧食吃,擱在之前那會兒,一個果子就能讓人打破了頭想我那兒子,躲過了洪水,卻沒躲過那些壞了良心的人,就為了一個苞米面餅子,就把人砸死了。我那兒媳婦也是個心氣小的,竟一時想不開,也隨漢子去了,留下我們爺倆相依為命”
“這次來鎮上領糧,老漢我本不想帶他出來,可這孩子因為之前那事被嚇著了,也只能把他帶上。多虧兩位好心捎咱們一程,不然等老漢我帶著孫兒到鎮里,恐怕也輪不到給咱們發糧食了。”
老漢邊抹著老淚,邊訴說,小男娃手里抱著果子,也咔吧咔吧地掉起眼淚來。
前面的祁煊沉默下來,秦明月聽得心里也十分難受,當即撐著笑道“大叔,別提這些傷心事了,人得往前看。您看您孫兒年紀還這么小,您若是因為傷心太過有個什么,這孩子可怎么辦。”
這老漢也是個堅韌,大抵也是活得年頭多,見識過太多悲歡離合,笑著抹掉臉上的老淚,道“可不是,我總想著再苦再難,總要把這孩子撫育長大成人,我才能閉上這雙老眼。”
“大叔您一看就是長壽之人,一定能活過百歲。”
秦明月這通嘴巴甜,可把老漢給逗笑了,“你這丫頭真是個會說話的,老漢雖知道你是故意在逗老漢開心,但老漢還是謝謝您的好心。好心人都是有好報的,您二位一定和和美美,大胖小子一個接一個。”
這祝福實在太實誠,當即讓秦明月鬧了個大紅臉。尤其前面的祁煊嘿嘿笑了起來,更是讓她恨不得找個石頭縫鉆進去。
經過這一番打岔,車上的氣氛終于好了起來。
小男娃啃著果子,老漢和兩人嘮著閑話,“還不知道你們小兩口是哪個村的這附近村里的人老漢我都認識,卻覺得你們有些面生。”
祁煊答“小子我是山里討生活的,我媳婦是山下的。尋常極少下山,這次發大水,老丈人家缺人手,我就帶著媳婦回來給幫襯幾天。這不,老丈人家抽不開人手,就讓我帶著媳婦去鎮上領糧食。”
這附近有山,山中有獵戶,老漢倒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有質疑,只是連連夸祁煊孝順,夸小兩口感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