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則獨自一人在御書房里待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天黑了才來到坤寧宮。
明明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此時面對她卻生了猶豫。
她心悅的人并不是他,而給她一切也不是他,即使他已想好若是真能成,必定窮盡所有對她好。可她若是知道這一切,會如何?即使他有把握不讓她知道這一切,可他的心真的能過去這道坎?
都是假的,他不是‘他’,即使明明是同樣一個人。他沒有兩人之間一切的記憶,沒有經歷過他們經歷過的事,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一種蒼涼感在心底蔓延,晉安帝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視了有個人在他腦海里的咆哮,也忽視了瑤娘眼中的漣漪。
“陛下,你還記得當初你對我做的最過分的事嗎?”
“你是說當初那事?那事我并不知曉,若是知曉定不會讓你受那些苦處……”晉安帝以為瑤娘說的是當初害她未婚生子之事。他知道她當初吃了很多的苦,差點活不下去。
瑤娘嗔道:“人家哪里說的是這件事。”
“那是——”
她從后面環上他的頸子,有些愛嬌地將臉放在他的頸窩里:“好哥哥,你怎么能忘記這件事呢。”
他以為她是在跟自己撒嬌,摸了摸她臉頰,眼中帶笑:“別鬧。”
“人家哪里跟你鬧了,好哥哥你怎么就忘了呢?”有什么東西從瑤娘眼底翻涌了出來,只是隱在水汽之下,讓人看不分明。
她忽而一笑,晉安帝正想說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等晉安帝再次醒來,卻是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他心里一驚想著莫是原主做出什么事,自己才會暈倒,可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太對,他竟被人綁了起來。手腳都用繩索捆著,綁在床柱子上,他下意識地掙了下,眼前出現了一個人。
此人正是瑤娘。
瑤娘又換了身衣裳,不同于之前,這次可是包得嚴嚴實實的。她臉色有些白,眼神驚疑未定,卻又蘊含著一種凄厲,嘴角緊緊抿著。
“你到底是誰?”
晉安帝心里一突,蹙起眉,佯裝無事:“你這是鬧什么?”
瑤娘走過來,坐在床沿上,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臉。她動作輕柔,可她聲音里卻帶著一種遮掩不住的倉皇:“我試過了很多次,你這張臉是真的,你這個身子也是真的,陛下身上的每一道疤我都知道,這是做不了偽的,可這里面的人不是陛下,不是我的陛下,你到底是誰……”
歷來鄉野志異少不了有孤魂野鬼占了人身子的故事,所以瑤娘在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試探,忍不住就胡思亂想了。
她其實是給對方機會了,就在之前的那句好哥哥。這話是晉王身中陰毒之時,在床笫之間孟浪之舉,有一段時間他總是逼著瑤娘這么喚自己。后來解毒之后,他一改之前的葷話連篇,還曾拿來被瑤娘取笑過。
這是兩人最私密的事情,真正的晉安帝不可能不知,可對方卻不懂其意,只以為自己是在和他撒嬌。
聽完瑤娘的話,晉安帝沒有說話,瑤娘忍不住哭了起來:“你到底是何人?你求什么要什么,我都可以答應你。你既是孤魂野鬼,定是死了的,你有家人對不對?你告訴我你家是何處,是要銀子還是要官,我都能給你,只要你能把陛下還給我,我什么都能給你的。”
“我……”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的,我試過你多次,你寧愿自己忍著,也沒有碰我。閣下既然是個君子,定有君子的胸襟。我和陛下夫妻十年,我們誕有四個兒女,我們早已是非對方不可。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沒有他我活不了的……”
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她白凈的臉頰,一串串的滑脫下來,滴在他的頸上臉上,明明沒有溫度,卻是燙得他忍不住想瑟縮。
“你要什么,你跟我說,我一定能做到的……”
“我……”我只是想要你啊。
一股莫大的蒼涼感席卷了他整個人,而與此同時靈魂的最深處也卷起了驚濤駭浪。原主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明明處于昏睡之中,卻是莫名驚醒,開始撞擊著那道屏障。
他深吸了一口氣,冷聲斥道:“這就是你鬧騰的原因?竟因如此可笑的原因質疑朕是孤魂野鬼,甚至綁著朕?”
“我……”
他嘆了一口氣:“朕這陣子頭疼之癥時不時發作,十分難熬,且記憶力也莫名減退,許多之前的事都不記得了。我本不想告訴你,怕你擔憂,卻沒想到你竟會胡思亂想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