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夫人僵硬的笑被磨得干干凈凈,當即也沒臉繼續坐下去,生硬道,“好歹是做如是的姨母,關心而已。既然如此,賀禮我也送到了,姐妹我也看過了,就不再多叨擾。姝靜,我們走。”
她拂袖起身,走前瞪了余姝靜一眼,似乎是急她個悶性子,方才半句話都不敢駁。
余姝靜一副任由她罵去的表情,走之前回頭看了眼月隴西,眸中蘊含著深意。像是擔憂、害怕、好奇,又有些許祈求的意味。幾番欲言又止,她咬了咬下唇,只得跟著余夫人走了。
無疑,她的態度令人十分疑惑。卿如是微微蹙眉,轉頭去看月隴西,他自在喝著茶,似是了然于胸。
興許是不服輸,卿如是不愿意問他,偏要自己猜。
卿母看到月隴西來,心底很高興,也明白他是來找卿如是的。她也是那個歲數過來,很明白小年輕兩個恨不得隨時隨地黏在一起的感覺,她不擾他們,只交代了幾句,便自己去打理近日府中事務。
待周圍的人都走干凈,月隴西放下茶杯,站起來拉住她的手,催促道,“我來是帶你去送喜酒的。跟我走罷。”
“親都沒提,喜酒就送上了。”卿如是嘴上這么說,還是站起身跟著他往外走,待他將她也一把抱上馬之后,她才問,“給誰送啊?為什么要我們兩個一起去?”
月隴西答,“葉渠。我剛剛沒打算這么快跟來的,原本在屋子里重新翻看手札,意外發現了些不曾發現的東西,忽然想到一些事,想要問問他。正好你也可以聽聽。”
“有關大女帝的?”卿如是側坐著,被風吹得有些冷,縮了縮脖子。
月隴西垂眸覷了眼,伸手把外衫解開,“抱著我。”見她伸手環住自己,鉆到自己衣服里,他繼續道,“我覺得大女帝不修建國學府還有別的原因。原來我少想了些東西……”
卿如是沉吟,“比如?”
“坊間是如何說那些與崇文走得近的學生和好友的下場?”月隴西不答反問。
這不消坊間說,卿如是記得清清楚楚,“崇文被千刀萬剮之后,除了秦卿僥幸活下來以外,其他與崇文先生密切相關的人都被惠帝下令處死了。但是大多數不敢與惠帝叫板的崇文黨,命都還留著。”
她不會忘記自己孤身赴往雅廬時無人相助的場景。那些平日跟她稱兄道弟的崇文黨,不敢與天斗,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拼命。
“不。”月隴西低頭,湊到她耳畔,輕聲道,“我懷疑,當年應該被處死的那些崇文的學生與好友,有人逃過惠帝的掌控,活了下來。”
頃刻間,卿如是的身上豎起一層雞皮疙瘩,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月隴西,“你說什么?!不可能!若是他們活著,為何不去……”
她想說“為何不去幫我”,但又想到當時的情形,他們若真的死里逃生,又如何敢再去搏命。
“有人布了一場很大的局。”月隴西篤定地道,“大到你無法想象。大到從惠帝、到女帝,再到如今……這盤棋都還在下。當時如果要延續這一局,就須得先保全自身。自然也就無法露面去幫助秦卿。”
“你說的是什么局?設局的人,就是活下來的那位崇文黨嗎?”卿如是問道,問后又覺得這想法實在荒誕,“可,不是說當時惠帝下旨要對那些崇文黨處以極刑嗎?就像崇文先生一樣,除卻千刀萬剮,還有那么多折磨死人的法子,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能逃出生天?我不相信……”
說著,卿如是忽然想到了記憶深處的一個細節,登時汗毛倒立。她想到了一片青色的衣角。那片青色衣角一瞬間就從腦海中滑走。滑走之后,這處細節再怎么抓,也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