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下,是亙古流淌的九頭江。
長長的索道上,一道身影,在剪燭派三人離去之后,漸漸顯露出來。
一身的深灰色長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搭在身前,長風吹動,卻吹不動他思緒。
曲正風站在這里有一時了。
受見愁所托,因擔心剪燭派弟子江鈴在離開崖山之后出事,他跟了出來,準備看看情況。
沒想到,竟然會在此處,看見這樣的一幕,聽見這許多奇怪的話語。
看周寶珠這架勢,江鈴的安危,倒一時無虞。
只是待回了剪燭派,可就難料。
只是那已經不是曲正風能干涉的了。
他思索片刻,眼底有幾分不解,默立許久,才從遠處收回目光。
此刻,他正站在崖山索道的正中,腳下大江奔流,日夜不息。
浮光碎金,灑在粼粼的江面上。
曲正風回首而望,便瞧見了對岸河灘上的千座墳冢,衰草依舊連片而去,他緩緩地從索道上走過,步履間,仿佛有種奇異的沉重。
在即將走到索道盡頭的時候,曲正風的腳步,忽然頓住。
抬頭一看,崖山道前,站著一身白衣的沈咎。
“你怎么來了”
曲正風發問。
沈咎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笑著走上前三步,道“沒什么,只是在自己屋里發現了點有意思的東西,思考了一下,還是來找二師兄你談談心。”
曲正風沒說話。
沈咎直接伸出手來,晃了晃手里的東西。
一只白玉碗,瑩潤,通透,陽光這么一照,光澤細膩。
“嘖嘖嘖,真是沒想到啊。我沈咎自負聰明一世,最終差點被二師兄你玩弄于鼓掌之間,厲害,厲害。差一點,我就要去找見愁師姐要天火盞了,卻沒想,天火盞根本就沒離開過我的屋子。”
曲正風終于一笑。
“總算是發現了”
“好像是遲了一點。”
沈咎嫌棄地看了看手里的小碗,直接朝袖子里一塞,就不見了,他走上前來,摟住曲正風的肩膀,拍了拍,笑得奸詐“不過啊,要我說,二師兄你這人就是不坦誠想要找我打架就直說嘛我知道你一直不是咱們拔劍一派的,但是偶爾壞壞原則,拔拔劍,不也挺開心的嗎何必繞這么一大圈,引我主動跟你拔劍呢”
“”
曲正風一時沒有說話,只伸出手去,將沈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扔開。
他眉長眼狹,風度怡然。
“我不是故意引你拔劍,不過是厭惡你。”
沈咎一愣,看了看自己被撥開的手掌,慢慢抬起頭來,看向曲正風。
曲正風臉上淡淡的,說出來的話,是真還是假,半點也分辨不出。
“二師兄,你”
沈咎想要說什么。
曲正風眼皮一搭,便直接朝前面走去,竟半點也沒搭理沈咎。
這一刻,沈咎終于怒了。
他站在原地,豁然回頭看向曲正風的背影。
“你給我站住”
曲正風腳步一頓,卻沒站住,便繼續往前走了。
沈咎咬牙,一時之間有些邪火上來。
這一位二師兄,原本是他們的大師兄,從來深藏不露,被一群人說是心里蔫壞。
可沈咎覺得,他做事周到,心思細密,往往能想到旁人所不能想也想不到的地方,是眾師兄弟之中難得沉穩的一個人。
同時,曲正風也是扶道山人收得最早的一個徒弟。
沈咎不過成為扶道山人的徒弟三百五十余年,這當中還有三百年是扶道山人不在的時候。
可聽三師兄寇謙之說,曲正風是扶道山人六百八十多年的徒弟。
他不是眾師兄弟中天賦最卓絕者,卻是如今修為最高的一個,甚至即將比肩于扶道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