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
可在所有人都無法窺知的身體深處,靈臺深處,一縷又一縷攜裹著幽暗氣息的魂力,已經悄然溢散而出。
它們如同潮水一般,卻沒有半點聲息,頃刻間就與見愁體內的地力陰華交融。
像極了黑與白的交匯。
只是這樣一個閃念,一個呼吸,那一股令人心顫的混沌氣息,便已經出現。它仿佛是天地間最原始的存在,可同神祇比肩,堪奪鴻蒙造化
根本都不需要后招,梁聽雨便已經清晰地辨認了出來
就是這一個近乎于返璞歸真的起手
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拔刀
就是這一股令她無法生出抵抗之心的氣息
這分明就是見愁當日地牢中那抵擋了少棘大人一擊的那一刀
梁聽雨心中驚怒交加,臉上的表情亦忽然扭曲。
她先前覺得自己能與見愁一戰,便是因為判斷出見愁其實還不會當初劈出的那一刀;可此刻的見愁,卻偏偏將這致命的殺招施展出來
既然她會,為什么會拖到現在
想不明白
完全想不明白
梁聽雨只看到了見愁此刻勝券在握的表情,看到了她冰冷的雙眼里,自己帶著一絲驚慌的身影
“既當苦命鴛鴦,我便送你們一程”
“嘩啦”
高高舉起的割鹿刀,劃過重重雨幕,朝著她的方向落下。
或者說,這一刀留給梁聽雨的陰影太重、恐懼太深了,以至于此刻的梁聽雨,根本來不及思考,也不敢耽誤時間去思考。
在割鹿刀高舉還未落下的瞬間,求生的,已經讓她下意識地往后一退
虛空里旋轉不休的鴛鴦鉞印記,頓時一滯;天下地上,所有垂掛在虛空中的冷雨,都在此刻消無了聲息;那籠罩著整個白銀樓的滔天殺機,亦因為她這一退,瞬間潰散
如同崩塌的山岳,如同倒傾的滄海
這一退,仿佛退出了一個海闊天空,仿佛為梁聽雨退出了一線生機。
可在這樣一個本該慶幸的瞬間,心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的梁聽雨,卻忽然怔住了。一股刻骨的冰寒,爬上了心頭
她抬起頭來,便看見了,也看清了
見愁眸底,那陡然璀璨了數倍的光亮,那唇邊忽然暢快的笑意,還有
沒有任何變化的割鹿刀
“你竟詐我”
腦海中緊繃著的一根弦,驟然斷裂,梁聽雨的聲音嘶啞得像是困獸生命盡頭的嘶吼,充斥著無盡的暴戾,無盡的暴怒
可此時已是悔之晚矣
見愁幾乎無法克制地笑出了聲來。
在這洗刷周遭世界的豪雨中,在這無數人注視的隔岸臺上,在不斷閃過慘白電光的天幕下,在腳下斗盤溢散出的漫漫星輝里
當然是炸了
那一式驚艷的“拔刀”,見愁根本不會
當日夜航船地牢內那機緣巧合的一次頓悟,只讓她觸到了這玄妙境界的皮毛。在回到天地逆旅之后,也曾在客房之中鉆研甚久,可也只悟出了一個起手。
融合天地靈氣與地力陰華,便可仿得此式之形一二。
可若要繼續施展,便會瞬間崩毀,失去所有威力。
只可憐梁聽雨對此一無所知
在初初站上隔岸臺,探知見愁便是當日夜探夜航船的那個人之后,她便斷定自己無法戰勝可以施展這一式的見愁,萌生出了退意,由此才被見愁抓住了破綻。
從那個時候開始,此刻的籌謀,便已在見愁心中。
高手交戰,最怕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