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一刻,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更沒有一個人出手制止或者相救。
仿佛每一個人,都被天地間籠罩的這一股亙古的兇殺之意所震懾,所控制,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而不敢有半分的僭越
一擊之威,竟至于廝
梁聽雨手中,那鴛鴦鉞已陡然旋轉了起來。于是天地間,除卻崩碎的雨聲,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見愁只覺得眼前雨幕厚厚,此刻都蒙上了一層血色。
似乎人已經到了絕境,無路可退,無處可逃。可她臉上的表情,卻依舊鎮定,甚至還隔著這一片模糊的雨幕,與梁聽雨對視。
太平靜了
即便是已經認命了,也不應該是此刻這樣的姿態。看上去,就像是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更不擔心此戰的勝負一般。
半空中正全力催發鴛鴦鉞之力的梁聽雨,終于穿透了雨幕,發現了這樣的異常。
心頭,頓時一顫。
冥冥中,一種不對勁的感覺涌了出來,讓她不安到了極點。
而白銀樓周遭一圈的看客,也終于在發現了極為不尋常的一點是見愁手中的割鹿刀,是見愁腳下的三丈斗盤
割鹿刀靜止不動,仿佛已經與她的手一起化作了雕塑的一部分,為冷雨洗禮;
三丈斗盤光芒璀璨,在她與梁聽雨交手的這個說不出是長是短的過程里,竟從未熄滅
天際忽然劃過了一道慘白的雷電,照亮了陰暗的天幕,也照亮了見愁此刻的表情。
她并未認輸
更不曾決定過就這樣送死
這樣的認知,就如同此刻劃過天際的這一道閃電,驟然地出現了在了所有人的認知當中,敲打出一片令人窒息又充滿了張力的沉默
梁聽雨已然意識到了不對。
但見愁早在這一戰開始之前,就已經籌謀甚久,一直在等待此刻,又怎么可能失手她只是嘲諷一般地扯起了唇角,舉起割鹿刀時,淡淡問了一句“這就是你最后的底牌了吧”
是。
這就是梁聽雨最后的底牌了
連少棘大人的神祇之力都已經借來,連昔日藏身于鴛鴦鉞中的秘密都公之于眾,此刻的她,便是最強的她
借由這一場雨,借由手中鴛鴦鉞形成的印符,借由這幾乎困鎖住了一方天地的神祇之力,她本可戰無不勝,本應戰無不勝
可在見愁此話出口的瞬間,這樣堅定的信念,竟然動搖了。
她看到了見愁眼底凝而不散的神光,看到了她腳下從未熄滅的斗盤,也看到了她手中,那一柄始終緊握的“割鹿刀”
刀
這個字眼冒出的瞬間,梁聽雨只覺得頭皮都炸了一下,一種先前已經被她否認的可能,就這么突兀地重新出現。
沒有任何的根由。
只是源自刀口上舔血一路滾打過來的生死直覺
當日夜航船地牢中見愁那驚艷的一拔刀,完全不受控制地出現在了她的腦海。
梁聽雨甚至無法控制自己心底的顫抖,那一種深深埋在心底、因自知不敵而生出的膽怯與退卻
見愁心平如鏡。
久久持握在掌中的割鹿刀,忽然輕輕地顫了一下,于是刀尖上一直懸著的那一滴雨水,便劃過一道晶瑩的虛線,被她抖落在地。
“滴答”地一聲響,砸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水花,眨眼便消失在其余臟污的雨水中。
可在這種時候,誰又會去關注這樣的一滴雨呢
白銀樓中,不管是被困囚籠的左流,還是心懸一線的白寅,或是滿目凝重的沈腰,八風不動的曲正風,甚至是驟然間面色大變的梁聽雨
每個人的目光,都在見愁的手上,見愁的刀上
鋒銳的刀尖,從濕潤的空氣中劃過,仿佛要將之劃破。
見愁這一起手的動作,是如此地平淡簡單,不值一提。可偏偏此刻,一股莫可名狀的氣息,已經將她籠罩
腳下斗盤,萬千坤線縱橫。
無盡的靈氣順著坤線流轉,又匯入天元處那一片琉璃紫玉般的光彩中,淌入見愁周身各處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