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海不遠處的蒼臺山上,立著一道高高的山門,“禪宗”二字便樸實而簡單地刻在上面,入山門往里便是寬闊的廣場和后面一座座高大恢弘的大殿。
金色的琉璃瓦在月色籠罩下,有一層清潤的柔光。
后方的禪院里,不少僧眾還未入睡,房中亮著燈火。
也有一些身影從黑暗中走過,手中也許持著經卷,也許轉著念珠,步履中多帶著從容與安然,該是才做晚課回來。
四面之樹多為菩提,小小的橢圓葉片,在地面上投落密而帶著縫隙的陰影。
頗為寬敞的禪房內,如花公子站在窗前,已經朝著外面看了有一會兒。
他身后靠窗的位置上,則坐著同行而來的陸香冷、夏侯赦和臨時加進來的龍門周承江。
主座上泡茶的,卻是個大和尚。
白日里披著的紅色已經褪下,只著著尋常的深黃僧衣。
一張圓臉微胖,半條皺紋都沒有,白里透紅,氣色極佳。雙目更是烏黑有神,給人一種精深之感,可與其余五官一組合,竟透著孩童似的本身。
他將茶洗過了一遍,又重新注入茶水。
也沒抬頭,便仿佛已將如花公子的所有舉動收入眼底,便笑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看了許久,似乎心有所悟”
“是有所悟。”
如花公子聞言轉過身來,看著和尚泡茶時嫻熟的動作,心里面揣摩著被這一位親自招待,還親手泡了茶,到底算什么待遇。但面上卻沒顯露,照舊隨口胡謅。
“早聞禪宗大名,今日切切實實地一見,別的沒怎么看出來,只覺得風水不錯。”
這就是說笑了。
但泡茶的和尚半點沒有介意,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變,待得兩息過后,便將茶水慢慢倒了出來,一一注入茶碗,分到眾人面前。
“當初北遷前算著,雪域才是上佳之選;后來禪密二宗分裂,才改選了此地。論風水,嗯,不好不壞吧。”
不愧是禪宗三師之首。
坐在眾人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禪宗大名鼎鼎的一塵和尚,目今十九洲第七重天碑第一,返虛期第一人,人稱一聲“心師”。
雖然,不管是如花公子,還是其他人,對此都有些不解之處。
一塵和尚雖然厲害,但一不是禪宗地位最高的方丈,二不是“三師”之中修為最高者
論地位,他不如無垢方丈;
論修為,他難敵雪浪禪師。
怎么偏偏就能排到三師之首
眼下聽著他說話,如花公子心里這疑惑又冒出來轉了一圈。但他也知道今日是有事在身,加之在這禪宗之中,總覺得太放浪也不很合適,便沒多言,反而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陸香冷就在左首第一,品茶時姿態優雅,顯然是個中高手;
夏侯赦一張少年冷臉沒什么表情,品茶還是喝茶,傻傻分不清楚;
至于周承江,卻是正襟危坐,算是他們四個人之中最正常的一個人了,認真地細品著,從神態間便能看出他對眼前這一位一塵和尚的尊重。
到底龍門煉體功法很強,但在佛門,尤其是禪宗,卻還不算什么。
來這里,他未必沒存幾分討教的心思。
如花公子一眼看過去,便將所有人的情態收于眼中,自己也謝過了一塵和尚的茶,略略品了幾口。
待得第三泡茶之后,他才將茶盞放下,重新開了口。
“我們來時,您已經備好了茶招待,想必是知道我們來意了。”
“橫虛掌門和扶道長老,已經先與貧僧傳訊過此事了。”
一塵和尚沒有否認,也將茶盞放了下來。
他注視著眼前這四個中域左三千上五宗門的優秀弟子,還有這一次沒來但傳聞中十分厲害的崖山昆吾那倆天才,于是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家宗門里那些個不成器還調皮搗蛋的。
一時,只覺得心里面委屈,酸溜溜的。
但提及這一次要問的事兒吧,還真有那么幾分說頭。
一塵沉吟了片刻,敘說道“實不相瞞,崖山昆吾兩宗弟子出事之前,我禪宗也派了一些人出去,但并不單純為了查探雪域情況,而是為了介入新舊兩密的爭端。”
眾人齊齊一怔,誰都沒想到一塵和尚竟說出這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