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望向了陸松,語氣平平地問道“陸閣主現在以為,他沒有資格出現在這里嗎”
“”
不可否認,的確是有。
可陸松也相信自己的感覺并沒有錯。這一時間,他內心的想法極為復雜,目光在見愁的面上停留了許久,最終還是落回了傅朝生的身上。
在他看來,這是一只囂張的大妖。
聰明的妖魔精怪,在進入十九洲人族修士的地盤之后,一則會收斂自己身上的妖邪之氣,以免被人發現;二則也會洗凈自己身上的血腥氣,以免在擁有鑒妖之眼的修士面前暴露自己曾沾有人命的罪孽。
可傅朝生沒有,半點都沒有掩飾,甚至半點都沒有心虛。
心底一股一股的冷意彌漫了開去,陸松沉默了良久,聲音里的凝重,半分未減“可他終究是妖,且實力之強橫,遠勝你我。與他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與虎謀皮”
見愁只覺得這話實在是很好笑,于是抬手一指,指向了此刻爛柯樓外那些靜觀事態發展的修士。
“那在陸閣主看來,怎樣才不是與虎謀皮與他們,還是與他們”
陸松順著見愁手指處望去。
那些都是先前來論道或者來聽論道的修士,修為有高有低,胖瘦高矮也各有不一,從他們不同的服飾上,便可判斷出他們不同的來歷。
有的是明日星海這邊的亡命之徒,有的是東南蠻荒妖魔三道的老魔小魔
這時候,陸松已經明白見愁想要說什么了。
見愁收回了手來,面上的笑容看著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嘲諷,又似乎有些慨嘆。
“天下修士未染人鮮血者有幾人這些來自妖魔三道的朋友,又有幾個是善類可值今十九洲將與極域開戰的緊要時刻,正邪之間尚能放下爭端,齊聚于此。見愁便想問陸閣主一句,您與我這一位身為大妖的朋友,難道有比與妖魔三道更深的仇怨嗎”
雖已經是上千年過去,可當年妖魔三道作亂,可讓十九洲其余各大勢力吃了好一頓的苦頭,直到昆吾八極道尊帶人踏平了東南蠻荒,奪回了九曲河圖,他們才消停了一些。
可就是如此,這些年來的爭斗也不少。
當初青峰庵隱界里便有多番陰謀算計,見愁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其他地方更不可能就此偃旗息鼓了。
尤其是中域。
可以說左三千這邊與東南蠻荒妖魔三道,是天生的不對盤,積怨豈止一個“深”字能形容
見愁這一番話,完全無可辯駁。
能辯駁什么
說傅朝生就是妖,我就是不接受那妖魔三道怎么辦總不能一腳踹出去,然后對天下宣告這一次對抗極域我們自己來就行了吧
光這么想想都知道有多愚蠢
踹開妖魔三道,回頭來打輸了大家一起死;要沒輸,那更好,一場大戰結束,天下正道力量削弱,妖魔三道又不傻,直接趁你病要你命
怎么著都脫不開一個“死”字。
陸松啞口無言。
整座爛柯樓內,先前論道的種種好氣氛已經消失了個干凈,所有的門戶之見,所有隱約著的矛盾,都在這一刻微妙地升了起來。
誰也沒有說話,但掃視著場中的目光里,卻是各有各的深意。
鄭邀也沒想到見愁不說話則已,一說話竟然如此犀利,甚至有一種刀子忽然捅進來的大膽與直白。
心里莫名有些佩服。
他看了看場中情勢,終是不好讓大家鬧得太僵,趕緊出來扮演好自己和事老的角色。
“陸閣主,此事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崖山這邊沒有說清楚。”
他笑吟吟的,整個人看上去格外和善。
“原本傅道友之事事關重大,我們也不是想要瞞著,只是想等昆吾橫虛真人來了,大家一道聚首的時候再說,好一起商討。可沒想到,還沒說,你們通靈閣這秘寶就已經發現了傅道友的行跡,實在是誤會一場,誤會一場啊。”
鄭邀這種人,天生就是做掌門的料。
或者說崖山這么深厚的底蘊,即便的確滿門都一心向道,可要找出幾個長袖善舞的來,也沒有那么難。
在這個位置上許多年,他自然有自己處理事情的一套方法。
就眼前,這說話的措辭和態度,便是半點也挑不出錯來的。且字字句句都把過錯纜道了崖山自己的身上,又明里暗里把這一次的事情往小了說。